那日秦柯震退追兵,救了刘邦之后,同小水一起去了趟下邳境内的黄石山。
秦柯带着小水下到崖底之后,却发现黄石公并不在谷中,只留白猿和小离留在此间。
小离和白猿见到秦柯,都是高兴不已,特别是小离,更是激动地又蹦又跳,紧紧拉着秦柯的手,不停地问东问西,直从早晨一直问到深夜,这才靠在秦柯的肩上沉沉睡去。
小离自幼便在崖底谷中长大,伴随她的就只有黄石公和那只白猿,虽说日子过的清寂,却也并不难挨。可是后来见到秦柯,竟然知道自己并不是孤儿,竟然还有秦柯这么一个哥哥,小丫头的心性就开始转变了许多。特别是秦柯离去之后,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就如潮水泛滥一般,凶猛地占据了少女幼小的心灵。
小离每日除了跟随黄石老人练功以及和白猿玩闹之外,其余时间都是坐在高处的山石上,呆呆地望着悬崖上方,总盼望着自己的哥哥,有朝一日突然从上面飞跃而下,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伸出手揉揉自己的头发,亲切地自己叫一声妹妹。
可是这一等就是数年,数年之间,秦柯都是音讯全无,小离却是由思念渐渐变为了担心,好多次去求黄石老人,让她出去寻找自己的哥哥,却是均遭拒绝。有几次想一个人偷偷溜走,也都被黄石老人像抓小鸡一样给拎了回来。
看着小离每日魂不守舍的模样,黄石老人只好安慰她,让她不用担心,说是时候未到,等时机到了,秦柯自然就回来了,以后她就能和自己哥哥永远生活在一起了。
一连数日之后,小离才放过了秦柯,反倒又和小水闹在一起。
小水虽然一直没有见过小离,但总是听秦柯提起,也知道小离身世凄苦,所以自从一见小离就对其十分怜爱。
秦柯对于小离这个唯一的妹妹也是疼爱之极,连日来和小离相聊甚欢,秦柯心情也是大好,心中暗暗决定,等到俗事尽了,自己就和小水回到这黄世谷中,陪着小离尽享天伦之乐,再也不问世事。
秦柯此时也从小离处得知,黄石老人之所以不在谷中,原来是前往王屋山和一群老友参加什么百年之约去了。
秦柯和小水在谷中住了半月有余,这才准备离去。小离见和秦柯刚刚见面又要分离,自然百般不愿,但听到秦柯保证,等到了尽俗事,就来谷中永远陪着自己,这才心情转好,和秦柯又是拉钩,又是让秦柯立誓不许违约,这才依依不舍地放秦柯和小水离开了。
离开山谷后,秦柯和小水只觉天大地大,也不知到底该往哪里去寻找阴阳教的踪迹。
这时小水幽幽道:“柯哥哥,既然我们也不知该往哪里去,不如你陪我去易水一趟可好?我突然想去哪里祭奠一下我娘。”说着小水的眼睛变得湿润了起来。
秦柯闻言,不由心中一动:也是,自己这半月来和小离享受亲情之乐,而小水却是父疯母丧,如今除了自己再无可以诉说情愫的亲人了。
想及此,秦柯不由暗暗自责,自己只顾着自己,却忽略了小水的感受,当即搂住小水的肩头柔声道:“是柯哥哥不好,整日只顾忙自己的事情,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我们这就启程前往易水,去祭奠伯母。”
小水见秦柯自责,忙道:“柯哥哥,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做的都是惠及天下百姓的大事,只要我不拖你后腿,就已经很高兴了,要不然我会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的。”
转眼已至盛夏,在阵阵的知了声中,秦柯和小水在时隔数年之后,又一次来到了这条见证了二人情起情落得易水之边。
易水岸边一块高耸的巨石之上,秦柯盘膝而坐,双手抚筝,小水静静地依靠在秦柯的肩膀之上。
温暖的薰风轻轻地吹着二人的脸颊,吹起了发梢,卷起的衣角,就像是一位温柔的母亲轻轻地抚摸自己的子女。
一首钧天广乐弹起,不久之后秦柯的身心就慢慢地完全融入到了周围的大自然之中,只闻筝声叮咚,仿佛已不再是纯粹的筝音,更像是大自然发出的呼吸,像是泉水的叮咚,像是风的呜咽,像是松涛的沙沙,像是林间的鸟鸣,又像是世人饱经沧桑的心跳之声。
秦柯此时也完全进入忘我之境,仿佛自己已不是自己,像是易水中一条恣意畅游的小鱼,像是风中飞舞的蝴蝶,像是大地之上的一株小草,像是大树之上的一片绿叶,又像是一位站立穹顶,俯视苍生的神灵。
秦柯只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静,越来越静,仿佛静到了极限即将化为一片虚无,心中不由荡起一股无以言比的喜悦之情,这就是钧天广乐将要大成了吗?金策剑要出世了吗?
就在此时,突然秦柯原本已经静到极致的心湖突然荡起了一丝涟漪,一幕幕的画面突然出现在了湖面之上,有一团模糊的人影慢慢凝聚出来,虽然看不清面目,但秦柯心中却是知道那是阴阳教的邹衍,突然画面消散,出现了遍地的的尸骨,尸骨之间有着无数背井离乡的流
民慢慢的行走在其间,后面还有着无数的对阵杀喊之声……
许久之后,秦柯慢慢地收回了心神,恢复了清明,暗叹一口气,摇头低语道:“就差一点点了,看来我心中还是有放不下的事情,等这些事情都结束了,钧天广乐应该也就能大成了吧?”
小水此时也是满脸疑惑道:“柯哥哥,你刚才怎么了?我明明就靠在你的身上,可我刚才突然竟发现你好像就要消失一般,吓死我了。但又想到你可能突然进入了某种境界,也不敢冒然打扰你,可担心死我了。”
秦柯闻言摸了摸小水的秀发微微笑道:“对不起,害你担心了,不过我要是消失了,也会带着你一起消失的,我可舍不得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小水道:“不过刚才柯哥哥的筝音,真的很好听,让人听了心境平和,再无烦扰。”随即语音转低,“我母亲一生凄苦,到得后来却只能葬身在这浩浩的易水之中,柯哥能不能也为我母亲弹奏一首呢,我想她在天之灵若是听到了,也能去除不少烦扰吧。”
秦柯看小水伤心,心中也是难受,轻轻点了点头,柔声道:“我这就给伯母抚筝一首,以抚慰她的在天之灵。”
优美的筝音随风飘荡在易水上空,其中带着一丝忧伤,一股思念,但更多的则是宁和。
小水此时也是幽幽地开口唱道: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
予母亡此,谁与?独处!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
予母亡此,谁与?独息!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
予母亡此,谁与?独旦!
夏之日,冬之夜。
百岁之后,归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
百岁之后,归於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