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中,兀自镇压一尊古佛,佛陀遗体的正下方,骨海茫茫,青色的鼠影在骨海表面悉悉索索。蓦然间,便落下许多巨大的阴影轮廓,鼠群惊散,一座座宏伟的祠堂宗庙依次排布,成就了一片浩大无极的古迹……
有一个白衣僧人,于其间从容走过。
这段记忆,源于上古末年,是大愿菩萨移祠迁庙时的场景,收服巨鼠前,它已为柳书竹先行显化过。
画面一转。
长街寂寥,一派森然。
“当年,本鼠虽然害怕至极,可是毕竟还很年幼,不知天高地厚,终也忍不住心中好奇,所以也就一路跟了过去,想要看看那个白衣和尚到底在干什么!”巨鼠解说道。
此刻,柳书竹恍若化身为一只小小的青鼠,跨越十万余年的古老岁月,蛰伏在长街的角落里,内心中,也许充满了忐忑,更多的则是好奇,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的一座庙门!
不多时,大愿菩萨的身影从庙门中走出,转身对庙门行礼。
然而,庙门中却径自飞出一件兵器,狠狠斩在了他的脑顶!
大愿菩萨没有闪避,依旧维持着谦卑的姿态,再次躬身,口中像是说了些什么,便对那件兵器置之不理,又向下一座宅府走去……
一座座祠堂宗庙如此走下来,每当他从里面出来,都会有各种奇形怪状的法器和兵刃向他打来,有的还追出很远!
巨鼠眼中,只见法器和兵刃,却看不见那些上古的怨念,可柳书竹知道,每一件法器兵刃,都掌御在一位上古先贤的手中。
大愿菩萨就像是一位不受欢迎的化缘僧人,走街串巷,希望能够得到一些慷慨的施舍,却总是事与愿违,屡遭白眼和打骂!他把那些逝去的圣贤菩萨牵扯进了葬佛古地,又把他们弄得人不人、鬼不鬼,那些先贤心中的怨气可想而知!
他们是人族的功臣。
生前殚精竭虑、护佑人族,连死后都无法得到安宁。
大愿走了一路,被打了一路,可他脸上的笑容反而变得更加诡异,也更加欢畅。
最终,他来到了古地的最中心,站在那座属于大智首徒的庙门前,默然良久,才推开高大的门户,迈步走了进去。
……
照此看来,大智首徒的宗庙,并非由大愿菩萨后来所建,立庙的时间恐怕还要更早。他只不过是把这座大庙迁进了古地最中心的位置,与其他圣贤菩萨的宅府一样。
这一点,却让柳书竹疑惑不解。
大智首徒,也就是慧凡罗汉的前生,他证道于上古初年,曾欺师灭祖,犯下的罪孽可谓滔天!既是罪人,又被佛门彻底抹去了存在过的痕迹,为何还会受到如此规格的待遇?这座大庙,若是建来让后人唾弃,显然不会把庙宇建的如此端庄宏伟。
是谁,在他死后为他建了这样一座辉煌的大庙!?
视线停驻在街角,过了许久,画面才再次开始移动。
当年,巨鼠的胆子也真是不小,犹豫了一会儿后,竟就这样一路跟进了最中心的古庙。
它躲藏在庙门下的石缝中,隐隐窥望大愿菩萨。
一袭白衣,穿行在林立的碑林中,每经过一块石碑,他都会细细观摩上面的内容,继而无声大笑,大袖一拂,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便都被他抹去!
每一块碑面上,都曾书满了罪恶。
来到主殿门前,大愿菩萨结出几道手印,神色变得郑重,身前凭空出现了一尊高大的泥瓮!
他将泥瓮捧起,向殿内走去,巨鼠的视线则开始飞速后撤,没有一同跟进。
柳书竹道:“怎么没了?”
“泥瓮一出现后,气息十分恐怖,到了这里,本鼠再也没有胆量跟他一同走入殿中,识时务的退了出来!”后面发生的事情,虽无法用巨鼠的视角继续见证,却也不难猜测。进入到主殿后,大愿菩萨必然是在殿宇中的墙壁上留了下各族的古字,而且还在广场中心刻画血纹,镇压了君魂!
巨鼠一路退出古迹,当它回到骨海中后,也并没有就此钻入骨海下方,而是期待着那一袭白衣再次出现。
不知过了多久,它眼中的青光骤然大暗!
视线上移,遥遥便能看见,大愿菩萨出现在了佛陀的身边,掌心虚托一朵青色的火苗!
“佛陀法器上的灯火,他就这样信手而为,随意摘走了一颗。天碑和佛陀的力量,竟都不能阻挡他的步伐。当时本鼠可是吓尿了,真的吓尿了!”
大愿菩萨从古迹中走出的时候,巨鼠仍潜伏在骨海中远望。
画面晃动,因为当时的巨鼠肯定在簌簌发抖。
行走间,大愿菩萨有说有笑,不时扭头看向身侧,可是身边明明什么都没有!
他好像再跟一个隐形的人同行,彼此交流,一路出了古地,迈步走入虚空中。
“活见鬼了吧,当时本鼠还以为只有他自己,他是彻底疯了,可是后来才渐渐明白过来,他的身边……肯定有一个我看不见的存在,就像那些宅府一样,只不过这道看不见的人影,被他带出了虚空古地!”
大智首徒。
大愿菩萨带走的,只可能是大智首徒的怨念。
移祠迁庙的场景就此结束,接下来的记忆片段,则都是君魂渐渐冲破围墙,黑雾弥漫,在古地中肆虐的景象。那些宅府中,各种兵器也相继出现在街道上,越到后来,黑雾触手便伸的越远,那些兵刃也愈发充满戾气,许多青鼠都葬身在这两种现象之下。而且,它们眼中的凶光也渐渐变得残暴,开始了自相残杀……不断渗漏的君魂吐息,经过漫长的岁月后,对古地造成了很大的影响,逐渐改变了上古怨念和鼠族的本性。
再到后来,巨鼠的视野便的更加开阔,那是因为它的身体在不断地成长,古地中的岁月也一同悄然流逝!
画面又是一转。
古地边缘金光一闪,有一位身高九尺的金身僧人在古迹中走过!
那是慧凡罗汉。
“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本鼠不得而知,我当时正在骨海中沉睡,猛然嗅到一丝浓郁的肉香,出来后,就看见了这个金身大和尚!”
接下来的记忆,都是巨鼠与慧凡罗汉大战纠缠的场景,几乎都以旗鼓相当的局面收场。
从巨鼠的偷窥中,不难看出,慧凡罗汉大部分时间都在最中心的古庙前,用金血刻画图形,闲暇或者疲乏时,还会在古迹中七转八绕,推门走入某座宅府中,过了很久才再次出来,看起来像是在走亲访友、串门闲聊。
“大和尚的心眼儿忒坏了,当时纯粹是戏弄本鼠,而没有出全力。早知道他的金图是用来困人的,我哪里还敢去纠缠他,也都怪我嘴馋,他身上的金血香味儿,在古地中飘散,实在是太诱人了!”
……
这些记忆片段飞速闪过,慧凡罗汉前前后后,进来了怕是不下五六次,除了安抚宅府中的怨念,便是耗费多次,才完成了庙前的金图。
他的前世是上古罪人,但现在的实力已经大不如前,做起来十分费力。
若非那张事先刻画好的金图,他和神秘大帝根本不可能战胜占察古仙和百丈巨人!
“这么多次,你都没有看到他是如何进来的?”
巨鼠道:“他应该是从最中心的古庙里出现的,我又不敢进去,哪里会知道。”
“那他最早的出现在古地中,大概是多久以前?”
“这个……按照外界的时间计算,最近的一次应当是大半年以前,而最早出现在古地中的时间,却很难去推测,几千年或者几百年,都有可能。”
慧凡罗汉身上,牵扯的秘密远比神秘大帝重要。
大愿菩萨以不死神药渡化,又把他的怨念带出了虚空古地,可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这位上古的罪人,为何沉寂了十万载的光阴,才得以以金身罗汉的身姿现世呢!?
若是再碰到延济和尚,一定要详细打探慧凡罗汉的情况。
他出生在何处,哪年入得庙门,又在哪年修成了大法,成就金身,生平做出过什么惊人的举动?
只是不知,大明王寺是否有过明确的记载。
巨鼠叹然:“就是这些了,这些记忆能不能对你有所帮助,本鼠就说不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