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若就冷眼看着，看着他掀开被子，踢乱纱帐，身上抓出一道道血痕，自己掐着自己的脖子，仿佛像掐死自己，可惜了，他没那么大力气。
“呵……”良久，一声轻笑在殿中散开，纳兰若上前一步掀开层层叠叠的纱帐，站到龙床边上，看着一床乱糟糟的，他有些嫌弃，从袖子掏出一个小琉璃瓶，倒出一颗香气四溢的红色小丸，捏着老皇帝的嘴巴，面无表情地丢了进去，闻到药丸的香气，老皇帝的眼睛里总算才有了一点生气，咽着口水吞了进去，身体里的各种痛楚才一点一点的消退，而此时，纳兰若连看他出丑的兴致都没了，坐在一旁刚才还是帝后坐着的地方，闭目等着他恢复过来。
过了许久，老皇帝的喘息声终于平息，纳兰若才懒懒地睁开眼睛，无情道：“舒服了？”
老皇帝已经被折磨得没有丝毫力气了，他无力的瘫软在富丽的龙床上，目光涣散的看着帐顶的日月山河，曾经他也是个意气风发，威风凛凛的帝王，如今却沦落到这般模样，真是讽刺。
“你想杀便杀吧……”老皇帝的声音软弱而苍老，却不知杀的是谁。
纳兰若一手揉着太阳穴，瞬间领悟到他的意思，漫不经心道：“父皇真是狠心啊，都不为您的帝后，您的儿子求求情，兴许您跪下了求一求，我一高兴，就放了他们呢？”
“你不是一直都认为朕是个狠心的人吗？”老皇帝讽刺了一声，但语气上仍没有多大力气。
“也对，你不狠心当年就不会杀了对你一片真心的皇姐的母亲，不会对一个怀胎九月的我的母亲下此毒手，不会眼见着皇姐和我身在襁褓之中就遭人暗算，至我一身顽疾终身不治，不会放任我们姐弟像老鼠一样被养在冷宫，日日被一群疯子玩弄……”纳兰若的语气淡淡的，仿佛这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就只是口中玩笑，而越是这样，他越恨，他恨这个躺在床上的男人，给了他们性命却又毁了他们一生。
听着纳兰若的控诉，老皇帝无力的闭上眼睛，直到他说完，才缓缓道：“这十多年，朕的性命、朕的子女、朕的天下，哪一样不被你们玩弄于股掌之中，这仇，你们早就报了！”
“不够！”纳兰若厉喝一声，一掌拍在老皇帝枕边，一整块名贵的和田玉枕顷刻震碎，老皇帝砰的一下撞在床榻上，干瘦的脸颤抖一下，却只是偏过头去，始终没有睁开眼睛，“你自己犯下的罪你自己不清楚吗，区区十年你想还清？呵呵，我告诉你，那不可能。”
纳兰若在老皇帝耳边低声咆哮着，他的耳根都因过分激动而红得发烫，他的双目似乎都能滴出血来。
这时，殿外突然想起叩门声，只听有人通报道：“殿下，乐靖公主求见。”
“小萌？”纳兰若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问号，疑道：“她这个时候来做什么？”不过纳兰若并没有拒绝，吐了吐气直起身来，对外喝道：“带她去思行殿。”
门外通报的人应声答是，纳兰若这才平静下来，整理了思绪，道：“父皇您就好好养病吧，儿臣处理完了逆犯再来看您。”
“你以为纳兰何奈会放过你吗，你一辈子就只能当她的傀儡！”纳兰若转身，老皇帝才不甘心的咆哮出来，他临死作妖，纳兰若一点都不惊讶。
“恐怕要让您失望了，对皇姐，儿臣比您了解得多。”说完便不再废话，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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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行殿是龙极殿旁的一座偏殿，皇帝有时会在这里处理政务，纳兰若来到这里时，纳兰萌已经等了一会，她披了见月白色的披风，里边穿的是秋香色公主服典，静站于殿中，不骄不躁，听见纳兰若来了，回过身来，浅浅一拜。
“你来这里做什么？”纳兰若开门见山的问，一个长在深宫的柔弱公主在这个时候来见他，总不能说多日不见分外思念吧。
“妹妹这里有一份名单想给皇兄看看。”纳兰萌神色从容，丝毫没有别人脸色呈现出来的慌乱，递上一封手书，纳兰若打量着她接过手书，其上写的都是宫人的名字，纳兰若扫了一眼，像是明白了什么，饶有兴趣道：“这是什么？”
纳兰萌眼睛黑黑亮亮的，笑道：“五皇兄在宫内的余党。”
“哦？你凭什么说这份名单就是逆犯余党？”她这么直言不讳，纳兰若倒是很喜欢，这其上许多人确实是帝后和江南王明里暗里在宫中安插的眼线，但她是怎么知道的，又想拿来干什么？
“是与不是皇兄自能判断，妹妹在这深宫长大，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见她不卑不亢，纳兰若对这个妹妹越发感兴趣了，把手书随意扔在桌上，绕过去径直坐在皇帝的位置上，对这一幕，纳兰萌眉毛都没动一下，纳兰若打量着他，笑道：“淑夫人为何自己不来，却要派你来？”
纳兰若似乎误会了什么，纳兰萌笑道：“皇兄误会了，这件事不过是妹妹的一点拙见，着实与母亲无关。”
“哦？”这么一说，纳兰若就更感兴趣了，“那么你把他给我又是为了什么？”
“清缴逆犯本就是皇族子女的职责，我若隐瞒不报，岂不是与逆犯同罪？”纳兰萌笑笑开口，突然抬头盯着他，纳兰若正准备开口时，又听她道：“皇兄是不是以为我会这么说？”
“哈哈，皇妹也是个促狭人儿！”
面对纳兰若的“夸赞”，纳兰萌只是笑笑，道：“如今五皇姐不再宫中，五皇兄逃逸之后想必还有后手，十三皇兄若无闲暇处理后宫之事，妹妹愿意代劳。”
纳兰若没有想到，纳兰萌来此是来求权的。
“小萌，我不记得你这样的人？”
“皇兄不记得的事情多了。”面对纳兰若的质疑，纳兰萌实在从容，道：“我母亲在宫主安稳久了，妹妹不想她被人打扰，遂自荐来担这份差事，一来可以让母亲不受惊扰，二来皇兄若想做什么五皇姐不知道的安排，妹妹也很乐意帮忙。”
“你这话什么意思……”纳兰萌的话再一次刷新了纳兰若对她的认知，原来宫里还藏着这样一颗遗珠，这倒是他们都看走眼了。
“皇兄聪慧过人，什么意思还需妹妹讲明吗，妹妹只想问皇兄准是不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