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梵天从来不是一个严肃的人,对烈火更是百般呵护,非常纵容,以至于在烈火面前,他一点权威也没有。所有人都退走,见烈火一脸不情愿的样子,火梵天心中又好气又好笑,道:“丫头,陪爹到院子里走走?”
他开口,烈火并不回答,昂着头人已经向外走去,火梵天在后面直摇头,心道这丫头真是被惯坏了,越来越目无尊长,无法无天了。
两生殿外的小院种了许多百结丁香,此时虽是暮春,但正是花开正好的时候,两父女一前一后穿行在紫色花海间,微风送爽,暗香浮动。只是火梵天不开口,烈火便就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僵着,任火梵天如何着急,烈火就是不开口。
半晌,火梵天才败下阵来,好声好气道:“还在生爹的气?”
他肯开口烈火也不端着,索性就把心里的疑问全都问了出来,回道:“爹,您既有心悔改,那当年为什么不去把娘接回来?”
她终于开口说话,火梵天才舒了一口气,他真担心烈火从此不认他。不过烈火的问题却让他十分无奈,答道:“我何尝不想接你娘回来,可是你娘根本不愿见我,我如何接她回来?”
“那您就放弃了?您现在还让子珩替您去道歉?”
“你说的我就不知道吗,可你外公要是许我上岛,我早就负荆请罪去了,我出海五次,没有一次上得了景幻岛,自从你娘遇难后,你外公更是大怒,与我断绝关系不说,整个纳兰家都与琼庭断绝来往。”
“换我我肯定也生气……”听火梵天说完,烈火小声嘟囔,火梵天没听清,反问烈火说什么,烈火摇摇头,似乎有些体会到爹爹的难处,脸色缓和了不少。
火梵天看她又闷头不说话,也无法,又道:“丫头,我知道这件事错全在我,可事已至此,我再怎么样也抵消不了我的罪孽。这一次,你外公要接你回去,你就跟着小荨回去,多住一段日子,你外公就你娘一个女儿,不想却因为我白发人送黑发人,现在你外公年纪也大了,你就替你娘好好陪陪他,也替你爹跟他老人家好好陪个不是。”
“要是赔不是有用的话,外公怎么会气您二十年……”
烈火抱怨着,爹爹的心思她完全明白,可想起母亲,想起年迈的外公,心里对爹爹还是有抵触,语气自然也无法和善。
火梵天只是笑笑,道:“这个我当然知道,可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所以只能靠你帮帮爹爹了,这次去你就不用着急回来了,子珩有浮生一路护送,你也大可不必担心。”
火梵天好言相告,烈火没了脾气,只好点了点头,这一次去,她心中也带着期待,这将是她二十年来,距离母亲最近的一次,她自己也想要留得久一些。
“好了,你也回去准备准备吧,明天你们就出发吧!”
“明天?”烈火有些讶异,道:“这么仓促?”
“你外公等了你二十年,你们早点出发便能早点见到他,让他安心。”
“可是……”
自从她点头,火梵天就十分欣慰,看烈火的眼神越发慈爱,但烈火总觉得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只当爹爹以为自己还在生气,亦或是自己这一去要有些日子,他舍不得,心头微动,上前一步抱住爹爹,像小时候一样溺在他怀里,暖声道:“爹,这事我不怪您,您孤身二十年,足见您对母亲的愧疚,我会好好陪着外公,让他不要再生您的气……”
烈火暖暖说着,他这一夜就苍老了不少,烈火看在眼里,亦疼在心里。此时火梵天抱着烈火,感受女儿的温暖和眷恋,像被触动了一般,眼里瞬间就泛出泪来,一时控制不住,泪尽然落了下去。
“爹?”泪,恰好滴在烈火的脸上,烈火站起来,见爹爹泪眼朦胧,却不知为何?
“呵呵……”火梵天只是笑笑,说不出话来,他知道他不该流泪,徒增烈火的疑惑。可烈火不知道,他却清楚,烈火这一去,还不知道父女二人,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
“爹,我就去一段时间就回来了,您要是舍不得,我就早些回来?”只当父亲是舍不得她,烈火试着宽父亲的心,可火梵天却摇摇头,道:“我是高兴,你不怪我。”
“我是您的女儿,怎么可能会怪你?”
“你能这么想,爹爹真的很高兴……”火梵天一直笑着,泪水强忍回去,想多留烈火一刻,却又不能,才开口道:“快回去吧,带上双碧,有她们照顾你,我很放心。”
“恩……”烈火点点头,才转身走了出去,但是心里却总是不安,父亲真的没事吗?
“快去吧……”火梵天又催促一声,烈火才定下心离去,一定是自己想多了,父亲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事呢?
其实烈火自小在江湖长大,虽然接触到各色人物,但都是江湖中人,行事都带着江湖味,以至于烈火自小对政事敏感度就不够,其实从子璋与纳兰苒结盟之时她就该警觉,琼庭远不是一个江湖门派这么简单,而这时纳兰荨刚巧要接她出海,她只一心想着母亲的事,却忽略了自己转身时,爹爹看她的眼神里,尽是不舍……
一日的时候很快就过了,烈火心中不安,以宁浮生的伤为借口又多留了几日,可这几日,大家都很正常,爹爹也一如往常与她斗嘴玩笑,她越发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四日以后,他们才出发离开琼庭。
出发之时,火梵天没有来送她,因为烈火每次出行,火梵天都不会来送她,可这一次,烈火频频回头,不知道为什么,她那么想在琼庭长长的台阶上看到父亲的影子,直到整个琼庭的轮廓都消失在视线里,才落寞的转过头来,纳兰荨见她有些低沉,打趣道:“怎么了,才离开,就舍不得?”
“没有……”烈火笑笑开口,甩了甩头,换上一脸明媚,是她想太多了,如此放心不下,尽快回来就好了。
想到这里,暗笑自己矫情,烈火便放松了心情,突然夹紧马腹,大喝一声,马儿吃痛,就往前奔去,烈火也随着策马离开琼庭,离开父亲,她只当与往常一样,去去就回,却不知道,她这一去,再回来时,早已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