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龙的葬礼不可谓不隆重,赵阳特地从市里赶到望阳去主持了追悼会,他说他同陆子龙共事过多年,陆子龙同志是一个好同志,他为人耿直,刚直不阿,为党为人民的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赵阳说到动情处,还流下了眼泪。
与陆子龙一同上北京反映情况的老莫带领运输集团的一群工人赶到望阳参加了陆子龙的追悼会,他一直冷冷地看着赵阳在陆子龙灵柩前卖力地表演,心里对着陆子龙的遗像默默地诉说着:陆局长,我的子龙好兄弟,安息吧,你为我们运输集团的事献了身,我们运输集团六千多职工不会忘记你的,你就放心地去吧,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着呢,我一定会继续战斗下去的……
老莫等人将陆子龙送上山后,坐上一辆大型客运车,车身两旁挂着横幅:严惩凶手,为陆子龙报仇;伸张正义,替陆子龙伸冤。车头上挂着横标:陆子龙同志永垂不朽。
客车开得很慢,一路放着哀曲,车子在望阳县城转了两个来回后,又慢慢开往德沙,在德沙市中级法院门口、市政府门口、公安局门口等地方,客车都静静地停半个小时。
客车在中级法院门口停下来时,梅雨媚看到了客车上挂的横幅,她的心情很沉重,她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为陆子龙还一个清白,让他九泉之下的灵魂得到安息。
往回走时,梅雨媚没有去坐电梯,而是慢吞吞地一步一步数着楼梯往上爬,当她数到176级台阶,爬上八楼时,额上已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经过高德志办公室门口,她听到里面有说话声,无意中望了一眼,见是申悦文和办公室的翦主任正在同高德志谈话。她的脚步迟疑了一下,又才继续往前走。
回到办公室刚坐定,申悦文和翦主任就走了进来。翦主任在前,他看了梅雨媚一眼,想了想还是开口作了介绍:“这是审监庭的副庭长梅雨媚同志,这是书记员宋慧乔同志。”接着,他又把新任院长向梅雨媚和宋慧乔作了介绍。
申悦文笑吟吟地伸出手去同梅雨媚握了一下,说了声:“梅庭长,您好!”
梅雨媚本不想伸手的,当着别人的面又拉不下这个脸,只得将右手伸了出去。握着梅雨媚冰凉的手,申悦文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马上就松了手,将脸转向宋慧乔,把手伸了出去:“小宋,今年的司考没问题吧。”
“谢谢申院长的关心,我一定争取通过。”宋慧乔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申悦文同宋慧乔握手时,眼睛的余光却又扫向梅雨媚,见她眼中透出一股事不关已的冷气,他暗自叹了口气,对翦主任说:“我们到其他科室转转。”
等他俩离开后,宋慧乔望着梅雨媚准备说点什么的,刚喊出“梅姐”二字,就看见梅雨媚摆摆手,只好住了嘴,兀自低头看起书来。梅雨媚什么也没做,一个人闷头坐在那里想心事。
中院领导班子格局发生了很大变化,院长鲍德荣到省高院任职去了,由申悦文任院长,副院长关英初果然如愿,原来是安排他到望阳担任县委副书记,代县长,市委召开常委会研究时,又将他安排到云溪县担任县委书记。赵阳担心安排他到望阳去当县长,怕在人大选举时又出什么问题,便临时提议安排他到云溪县担任县委书记。对他的提议,其他常委都不说话,本来常委们对关英初有些看法,但副书记、市长发了话,大家便不好再说什么,都一齐望着新上任的市委一把手毛书记。本来书记应由原来的市长担任的,省委根据实际情况,将原来的市长安排到另一地区担任书记去了,而将邻市的毛市长调过来担任德沙市委书记,毛书记对德沙的情况和人际关系还不是很了解,他见大家望着他,一时也不好随便表态,便望着管党群的市委副书记:“老姚,你是管党群的书记,最有发言权。”姚副书记见一把手点了他的将,知道不说是不行的了,他沉吟了片刻,又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这才看着赵阳说:“我没意见!”然后就不再做声,姚副书记本来就不同意关英初到望阳去任职,现在赵阳又提议要他去任云溪县县委书记,他心里更是一百个不同意,可他嘴上说出的话却是另一番意思。他知道赵阳的霸道,不想得罪人,在开会之前,赵阳同他通了气,说只要姚不反对他对关英初的安排,那么他就不会反对老姚提出的另两个人的人事安排。其他常委见姚副书记都没提出反对意见,便又都纷纷表示没意见。于是,关英初便成了云溪县的一把手。宋承云由于去了西藏,倪新品退居二线,副院长的位子一下子空出了三个,于是,竞争中院副院长这个位子的人便多了起来,也更微妙了。没多久,院班子成员便确定了,张云华在担任纪检组长没多久便提升为副院长,检察院一位姓文的副检察长调到法院担任副院长,市人大内司委一位姓殷的副主任也调到法院担任副院长,再加上已有的一位副院长徐先淼。除了一正四副五位院长外,还有两个党组成员:纪检组长、政治部主任,都是新面孔,对于这一届班子,院机关的干部都拭目以待。
梅雨媚虽然没有同他人去分析院领导班子成员的什么是是非非,但她心里一直盘算着院领导及审委会委员们在讨论陆子龙案件时会出现什么局面。她担心申悦文会投反对票,还有分管审监庭工作的主管院长徐先淼。之前,她也曾与徐先淼沟通过,徐先淼听后没有立即表态,而是在询问一些细节之后,似乎是无意中提起,申悦文当副秘书长时是否关照过此案。
梅雨媚老老实实地告诉他,他不仅关注此案,而且还因为这个案件,导致两个人离了婚。
徐先淼一惊:“你们离婚是因为这个案子?不是外面传言的你同宋承云、海子有什么绯闻吗?”看到梅雨媚脸色大变,他赶紧补充了一句,“我说这些,并不是说你同宋承云、海子有什么关系,我们开会已经为你澄清了嘛。”看到她仍没有做声,这才肯定地说道,“梅庭长,你放心,只要合议庭意见与庭里讨论的意见一致,我这儿绝对没问题。如果申院长有什么看法,我会去做解释工作,我认为有错必纠嘛!”
听到这句话,梅雨媚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陆子龙一死,徐先淼的态度就发生了变化,他说案子还是先放一放,干脆等陆子龙被害案有一个结果后再行讨论。梅雨媚听了,心里一阵难过,对他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变化,她终于将忍在心里很久的话说了出来:“徐院长,这不是你平时的为人和工作作风吧,是不是申悦文给你作了什么指示?”
徐先淼听了,并没有生气,他笑着回答她:“梅庭长,院长关心一件案子也是很正常的嘛,我说把陆子龙的案子先放一放,并不是说要维持原来的判决呀,你那么激动干嘛?”
话刚出口,梅雨媚就后悔了,她觉得不应该这么说,也许自己真的错怪了他,忙向他道歉说对不起,徐先淼摆摆手:“没事,没事,陆子龙这个人我还是比较了解的,他死得冤,死得惨,现在他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几句话说得梅雨媚心里酸酸的,她朝徐先淼点点头,相信他会对陆子龙一案认真负责,看得出来,他是一个有正义感、责任心的人。
“梅姐,晚上同我出去好不好?”宋慧乔看了一会儿书,觉得有点累了,便抬头揉了一下眼睛,伸手长长地打了一个呵欠。
“什么好事?”梅雨媚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去帮我相亲!”宋慧乔脸红红的。
“是个什么人?他是干什么的?在哪个单位?”梅雨媚问出一连串的问题。
“一个离过婚的老男人。”
“老男人?”梅雨媚又是一惊。
“是一个快四十岁的男人,已经离婚了,只是还没小孩,其他各方面的条件都还不错,已经见过两次面,他今天约我吃晚饭,我想让你帮我参谋参谋。”
“你怎么想到去找一个中年男人?”梅雨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和韩文龙分手后,我就有点讨厌年轻人,而喜欢上中年人了,我说的中年人是指那些事业有成、生活无忧的男性,他们的气质与风度,或儒雅,或沉稳,就连他们说话的语气都与年轻人不同,永远不急不躁,驰张有度,他们对待新事物的态度也很从容,绝对不会有年轻人的夸张和好奇的表情。”
梅雨媚瞪大着双眼看着宋慧乔。
宋慧乔则不管不顾地继续着她的高谈阔论:“就是同他们坐在一起吃饭,他们也会让你感觉吃饭的气氛要比摆在桌上的美味还要出色几分。其实,现在哪个还缺吃少穿?我觉得享受的不是美食,真正让人愉悦的是这只有一顿饭工夫的美好时光。我平时吃饭,总是三下五除二就解决问题,可在中年男子面前,却不知不觉地细嚼慢咽起来,变成了十足的淑女。”
梅雨媚听了,不住地点头,这勾起了她继续听下去的兴致,忙问:“还有吗?”
“中年男子还善于把握我们相互之间的分寸,让我感到在受尊重的同时,还隐隐觉得有一股细细的情丝在缠绕,看不见、摸不着,却若有若无地系在心上,中年男人的关心是征服我们这些年轻女孩子的利器,有时候他似真似假的一句话,哪怕是一句无意的问候,都会狠狠地敲打在我的心上,并且在我心里久久回响,中年男人还像一首陈酿的酒,尘封得越久,越有扑鼻的醇香,就是你不去喝,只需倒上一杯,静静地观赏,人们也会沉醉其中。”
梅雨媚看着宋慧乔一副沉醉、神往的样子,不由笑了:“慧乔,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段时间,你是不是天天与这些中年男人约会啊。”
“我哪会呀,自从有了那次经历之后,我的心态就改变了,也不再张扬了。好几次,我一个人跑到茶楼,找一个临窗的位子坐下来,一个人在那里慢慢地品茶,品味人生。后来,就常常看见一个中年男人端着一杯茶,默默地坐在临桌。我们开始并没有搭腔,后来慢慢地便坐到一起说开了……”
“那个男人就是今天请你吃饭的那位呀?”
宋慧乔点点头。
“你们就是这么认识并交往的?”
宋慧乔还是点点头。
梅雨媚不无担忧地问:“你对他了解吗?”
宋慧乔点点头,又摇摇头:“应该算了解了吧,我还去过他家,啧啧,那卧室、书房、客厅、厨房都摆放得井井有条,他还能烧一手好菜。”
“那你们……”梅雨媚说了半截话又没有往下说了,而是看着宋慧乔。宋慧乔知道她话外的意思,迟疑了一下还是红着脸点了点头:“他在那方面的功夫也是一流的。”
“哦,慧乔,别说了!”梅雨媚又有点不好意思往下听了。
“其实,这也没什么啊,很正常的嘛,我们都是单身,在一起合情合理合法。梅姐,你的观念要改变了,我是活给自己看,不是活给别人看的,只要自己活得清爽、舒畅就成。”
梅雨媚听了,投来赞许的目光。
宋承云知道院机关的人事变动的信息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如果没有当初的种种,或许坐在院长那张位子上的就不是申悦文,而是他宋承云了。
宋承云犹豫了很久才拿起电话。
“您好!是申院长吗?”听到对方那一声陌生而又熟悉的乡音“您好”之后,宋承云很平静地说道。
“对,我是申悦文,请问您是?”
“呵呵,我是您的臣民宋承云。”
“哦,是承云同志哟,现在是在西藏还是回到家乡了?噢,还在西藏啊,那辛苦了,辛苦了,我现在刚上任,千头万绪,忙得也没打一个电话给承云同志,您不会有意见吧,赔礼了,赔礼了。”
“呵,院长太客气了,祝贺您啊!”宋承云说这话时,心里虽然酸溜溜的,但他还是由衷地祝贺申悦文当了院长,起码他当选要比关英初当选让他心里好受一些。
“彼此彼此!”申悦文笑道,“承云同志,如果有机会,我会到西藏去看您,欢迎吗?”
“看您说到哪儿去了,我听到家乡人的声音都激动得不得了,何况申院长不远万里来看我这个老朽?”
“承云同志,言重了,言重了!”
宋承云听到电话里的申悦文在对人说“您坐一会儿,我在接一个长途电话”时,赶紧接口说:“申院长,您忙,有空了,我们再聊。”
“那好吧,承云同志,您放心,我不会食言的,即使我一下子脱不开身,我也会派人去看望您,您多保重吧。”
宋承云打完电话后发了一会儿呆,他心里骤然涌起一股凄凉之情,此时此刻,他觉得只有一个人能耐心地听他倾诉,于是,他拨通了吕阳的电话。
其实,吕阳从西藏回北京并没有多长时间,可就在飞机还没升上蓝天时,他就开始想念吕阳,想念她身上的种种味道。吕阳在西藏时,他几乎陪她玩遍了山南的风景名胜。一天,他们来到西藏四大“神山”之一的贡布日山,贡布日山是藏民族先民繁衍的母体,是一座富有传奇色彩的神山。传说猴子变人的故事就发生在这儿,在那荒无人烟的雪域高原,一个神猴禀承观世音菩萨之命来到贡布日山上修行。此时一个罗萨女来到神猴身边,要求与神猴结合,否则她只能与魔鬼结合,生下无数魔子魔孙,残害生灵,神猴本着“与人为善,普渡众生”的教义,在征得观世音菩萨许可后与罗萨女喜结良缘,生下了六只小猴,后来繁衍成了西藏人类社会。神猴与罗萨女结合、繁衍后代的神圣地点——猴子洞至今还在,就位于贡布日山的半山腰上。“神猴变人”的传说,在西藏可谓家喻户晓,并远播海外,同时神猴变人的传说在山南的桑耶寺、拉萨布达拉宫、罗布林卡等地方都绘有壁画,许多藏史书籍中亦人记载。再加上山脚下有两处泉水,一眼泉水可治鼻窦炎和牙痛,一眼泉水能治关节炎等疾病,泉水周围环境优美,是旅游休闲的胜地。游人看客对贡布日山尊崇备至,很多游人看客不远千里来此添香礼佛,追求藏民族先祖的历史足迹。
宋承云看了一眼站在身边正四处观望的吕阳,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吕阳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不敢说出来。”宋承云朝后退了一步,而后又是一脸的坏笑。
“你不敢说,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馊主意、坏想法,说吧,让我听听,看看同我刚才想的是不是一样?”
宋承云指指半山腰上的猴子洞:“你是不是就是那个罗萨女呀?”
吕阳听了,也不示弱:“是啊,我是罗萨女,你就是那只神猴喽。”
宋承云听了,开心地大笑起来:“我还真想做一只快乐的猴子呢,与罗萨女在这儿繁衍子孙,过神仙日子。”
“那可不行,你是一只不安分的猴子,绝对不会在这儿修身养性的。”吕阳无奈地耸耸肩。
“知我者,吕阳也!”宋承云说着,一把揽过吕阳,将她拉进怀里。吕阳偏过头,看了一眼宋承云,偎依在他胸前,轻声说着:“那你什么时候出山?”
“你说呢?”宋承云听了,反问了她一句。
“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就会得到提升的。”吕阳见有人来了,挣开他的怀抱,将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向后拢了拢。
“那你说我会提升到什么位置?”
“我又不是德沙市的组织部长。”吕阳摇摇头。
“你在我心里就是我的组织部长,至少算是我私人的组织部长吧。”
“那我就任命你为德沙市委副书记,并且是分管党群的书记。”
宋承云朝前走了一步,双手合十对着吕阳连连作揖:“多谢小姐美言,多谢小姐栽培,我一定为党国效劳。”
“那你现在就背我下山吧……”
吕阳的电话通了,但未接听,或许她正忙着呢,宋承云放下电话,揉揉有点发涩的眼睛,想着自己的政治生命是刚开始还是已经终结了,刘清福反映的问题已查清,他宋承云是清白的,没有收受李嫦华送的一分钱,他是没事了,但政治生命呢?却似乎也终结了,组织上也没有一个考虑,他给省委组织部廖副部长打过电话,廖副部长让他安心在西藏工作,组织上会认真考虑他的有关安排问题的,但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了,他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他与申悦文通电话时,本想同他聊聊这个问题的,后来一想,两人并无深交,这种事自己是不能过问、打听的。
宋承云呆坐了一会,又拿起话筒,他拨通了祁金贵的手机,电话一通,祁金贵就接听了,他声音很低地说在开会,说他等几分钟会再打过去。接着,他又拨了两个朋友的手机,不是关机就是在开会。
宋承云沮丧极了,他们都很忙啊,只有自己一个人闲得无聊,空有一腔热血却报国无门。
正当他叹息着倍感无聊时,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急忙拿起,“喂”了一声。
“承云啦,有什么指示?我现在在走廊里,说吧!”电话刚接通,祁金贵那爽朗的笑声就传了过来。
“我能有什么指示啊,现在正等着你下指示呢,你现在是市纪委副书记了,也不给老子正名。”宋承云开口就发着牢骚,“还把老子晾在这荒山野岭。”
“承云,难道你忘了孟子说过的一句话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啊!你暂时的委屈会得到更大的回报。”见走廊那头有人过来了,他把手机拿开,同来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小声说了句,“你稍等一下,我回到办公室再同你说。”边说边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关好门,他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宋承云问他笑什么,他边笑边回答道:“我笑你老兄艳福不浅啊,那天同你在一起的女人是你的相好吧!你他妈别给我解释了,老子也是男人,我只是劝你别弄得后院起火喽。不过,你远在西藏,嫂子也拿你没办法。好,好,不说这些了,承云,我给你透露一点内幕消息,莫书记很了解你,在常委会上把你的问题提了出来,本来是想让你回来并重用你的,由于个别领导提出不同意见,加之新来的市委书记对你并不了解,你的事便搁下来了,你自己最好回来一趟。喂,我说你怎么不找找廖副部长?他说话比任何人都灵的。我告诉你,市里还是有空位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承云,我不说了,还要去开会,晚上有空我们再聊吧。”
祁金贵说的莫书记是市委副书记、市纪委书记,提不同意见的,他想都不用想就猜到是赵阳。新来的毛书记会是一个什么人呢?市纪委书记提出来后,赵阳又提出反对意见了,他便要求放一放,这也无可厚非,赵阳是市委副书记、市长,他的意见市委书记也必须仔细掂量掂量啊。想到这里,宋承云觉得很有必要先给市委毛书记写一封信,将自己的思想作一个汇报,让毛书记在心里对自己有个底,再让廖副部长说一下,或许效果会更好一些。只是这封信该怎么写?既不能写成“诉冤信”,又不能写成“要官信”,要写也只能写自己到西藏以来的工作、学习……最后,顺便提及一下自己的相关情况。想到这个完美计划,宋承云兀自笑了,最近一段时间,自己阅读了大量史书,真的对人的教育意义很大。
宋承云感觉有点尿憋,正准备起身上洗手间时,桌上的电话又不适时宜地叫了起来,听到吕阳的声音,宋承云那种憋尿的感觉也没有了,他立即把声音低了下来,仿佛怕别人听见似的悄声说着:“小阳我想你了。”
“是吗?那你说说看,到底想我什么?”
“想你的味道!”接着,他才一本正经地说道,“哎,说正事吧,我想同你说说我工作上的事儿。”
“好,我正洗耳恭听呢!”
研究室早就通知梅雨媚了,说星期四上午审委会讨论研究审监庭的四个案子,要梅雨媚他们做好汇报准备。
梅雨媚将陆子龙的案子材料早就准备好了,陆子龙死后,她特地打电话询问过陆子龙的妻子赵秀云,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赵秀云就说:“梅庭长,老陆人都已经死了,我没有别的什么要求,就是请你们法院一定要为老陆还一个清白,等我忙完这段考试后,我会到你们那儿去的,我老弟秀坤也会去找你们的。”梅雨媚没有再说什么,她默默地放下电话,心里早已定下的那份决心更坚定了,为陆子龙还一个公道,还他一个清白。
就在梅雨媚挟着一摞卷宗朝楼梯口走去时,她突然想起申悦文来,他会支持她与合议庭的意见吗?这是他当院长后主持召开的第一次审委会,不会弄得大家都不愉快吧。虽说在前几天的全院干警大会上,申悦文并没有慷慨激昂地说什么,只是让新一届班子成员站成一排,然后从他自己开始,逐一作了介绍,介绍完毕,班子也没有入座,仍站在原地不动,申悦文呢,在扫视了台下的一百八十余名干警一眼后,朝前走了半步,用他那充满磁性的男中音说道:“我知道干警们都望着我们新一届院领导班子上任之后,会烧起什么大火,我诚恳地告诉干警们,上任之后我们不会烧什么大火,只会默默地工作,为干警们服务。今天,我们全体班子站在干警们面前,集体亮相,只想对干警们说几句话,首先就是希望全院干警与党组一班人上下同心,把工作干好;其次,我们这一届班子已经制定了一个计划,在五年之内,让干警的生活福利与政治待遇得到改善,院机关将整体搬迁新址。如果五年内,我们的任务与目标不能达到,我们将具体辞职。我要说的话就这么多,现在请全院干警起立,让我们共同唱一首《团结就是力量》……”
想到这里,梅雨媚兀自笑了,这时,电梯已经来到七楼,门开了,行政庭的吴庭长走进电梯,吴庭长是审委会委员,也到十六楼去参加审委会,他看见梅雨媚脸上满是喜色,便打趣道:“梅庭长,什么喜事呀,看你一脸高兴的样子。”
“没什么,我想起刚才宋慧乔同我说的一句话觉得好笑。”梅雨媚朝吴庭长点头微笑,顺口编了一句话。
“什么经典名言,说来听听!”吴庭长饶有兴趣地问道。
“她说,做不好工作的男人一般也谈不好恋爱;女人呢,却会因谈好恋爱而又做不好工作,我觉得这句话挺富有哲理的。”梅雨媚急中生智地胡编了一段。
“是有道理。”两人一路说笑着到了十六楼。
梅雨媚刚走出电梯,手机就“嘀”地响了一声,她知道是有信息来了,打开一看,是海子发来的:祝你生日快乐!共进晚餐好吗?我将给你一个惊喜!有马胖子作证。她正准备给海子回信息时,手机又“嘀”地叫了起来,这次是申悦文发来的,只有四个字:快乐生日!她马上给申悦文回了两个字:谢谢!
走进会议室,梅雨媚看见申悦文早已坐到主持人的位置上了,他正低着头看什么。梅雨媚赶紧找了一个座位坐下来,是椭圆桌的第二排,而她这个位置正好看得见申悦文的一举一动,只是申悦文却很难看到她,除非他站起来看。
由于申悦文是第一次主持审委会,他的开场白相当简洁明了:“委员们都到齐了,那我们现在就开始研究讨论案件吧。”他拿起研究室交给他的一份案件的讨论清单,“先讨论陆子龙贪污一案,首先由承办人汇报案情。”
梅雨媚听了,马上拿起审理报告,照本宣科地念了起来。
申悦文听了一会,用手指头敲了一下桌子,梅雨媚抬头望了一眼申悦文,见他正朝自己方向张望,便停了下来,委员们都一齐望着申悦文。
见大家都望着他,申悦文便微笑着说:“我有一个建议,不知大家同不同意,因为委员们都有一份案件审理报告,而且委员们在这之前都已大体了解案情。”说着,申悦文抖抖手中的材料,“至于什么案件的由来之类的套话,我看承办人就可以不汇报,重点汇报再审查明的事实理由。”
“申院长,我能不能说明一下。”副院长徐先淼等申悦文说完后,将身子从椅子上坐正,眼睛望着申悦文说道,“每一件案子都有审理报告,最高法院制定的文书样式有详细规定,首部、正文、尾部规定得清清楚楚,那么承办人就只能按审理报告汇报。另外,承办人、合议庭成员和庭长、主管院长知道案情,但其他委员就不一定了解案情了,我认为应该从头至尾汇报。”
申悦文听了徐先淼的意见,心里有点不舒服,真是一个老古董,什么东西都生搬硬套,但他脸上仍是面带微笑地看着其他委员。等徐先淼说完了,见其他委员都不说话,他才开口说道:“格式是死的,可人是活的,繁简皆宜嘛!行,不扯远了,承办人继续汇报吧。”申悦文几天前就收到研究室交给他的要召开这次审委会的请示报告以及这次审委会讨论的几个案子的审理报告。他也征询过研究室主任,对于要讨论的案子,是否事先都给审委会委员们发了。研究室主任回答说早就发了,他心里有了底,只要委员们事先看了审理报告,在集中讨论时应该就可以直接发表意见了。委员们在事先翻看相关审理报告时,遇到不明确的地方,自己还可以查看相关书籍、资料,所以他对研究室的这种做法表示满意,让研究室好好搜集材料后总结一下经验,申悦文想到这里,将委员们一个一个地看了个遍,他不明白,对他的提议,为什么他们都不表态?是对自己不摸底,还是在观望什么?那徐先淼为何又迫不及待地接过他的话茬呢,是表明他在法院副院长的排位中他是老资格吗?从进院机关看,徐先淼应算老资格了,由纪检组长当副院长后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资历总比刚提升为副院长的张云华要深得多,从检察院和人大过来的两位副院长进院的资历同他一样,所以在安排谁坐在党组副书记、常务副院长的位子上就显得很微妙了。市委的意见也不统一,有人提议让人大过来的殷海天担任,也有人提议让检察院过来的文锋担任,还有人提议让徐先淼担任。申悦文找到市委毛书记,说这事是不是先放一放,观察一段时间,看让谁担任比较合适。
梅雨媚汇报完案子后,就安静地坐在那儿,等待委员们的裁决,她认为陆子龙的案子宣告无罪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按程序,承办人汇报完案子后,应该由承办案件的庭室负责人发言,但高德志没有马上表态,会场出现了片刻的冷场,她感到陆子龙的案子仍然不会轻易过关,虽然陆子龙已经死了,他的命案还悬而未决。而人们似乎早把陆子龙这个人给忘记了,不是因为他的案子还在法院,或许再也无人提起陆子龙这三个字,可梅雨媚却不能忘记陆子龙,为了陆子龙被害案的顺利侦破,她专门去了一趟公安局,向刑侦队反映了一个情况,说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的那个年轻人好像是吴安强,而吴安强正是她过去的帮教对象,刑侦队对她提供的线索很重视,但后来查证吴安强没有作案时间,那一天,他一直同夏菁在一起……
“高庭长,按程序应该是你发言吧。”申悦文见会刚开始就陷入冷场的尴尬局面,觉得不是个好兆头,但他反过来又认为可以利用这个点名发言的机会,说说相关背景情况。于是,他在点将之后,顺带说了市委、市政府、人大等等部门的主要领导对陆子龙案件的关注,他说,“希望大家认真、慎重地讨论这个案子,如果陆子龙真的受了冤枉,那我们就要依法宣告其无罪,如果的确有错,我们更不能因为他人已经死了就宣告他无罪。对这个各方都关注的案子,我们一定要依法处理,不可偏废!”
梅雨媚认真地听着申悦文所说的一字一句,他的每句话都似乎不偏不倚,无懈可击,但他为什么偏偏在这空档时间里说上这些话呢?不过,他利用这个空档说话也似乎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大家都在等待,他作为主持人应该点名让委员们发言啊,是不是他同高德志事先就说好了,明知道是高德志第一个发言,而他却故意愣在那儿不做声,然后由申悦文点名,并以此说上几句似乎是无关痛痒的话题?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果然,在申悦文说了那一段话后,高德志便开始说话了,他的一席话又将梅雨媚的心打入地狱般的境地。只听他说:“对于陆子龙贪污案,合议庭是很慎重的,也反复讨论过多次,我和原来主管审监庭工作的副院长宋承云同志也参加过,我原来也基本上同意合议庭的意见,但后来经过仔细抠法条,我觉得原来一、二审定罪量刑还是准确的,我的意见是维持一、二审的判决,理由有以下三点:第一……”
高德志下面说的话,梅雨媚一句也没听进去,她好像突然失聪了似的,脑袋里面乱轰轰的。她干脆闭上眼睛,坐在旁边的宋慧乔见状,用腿碰了她一下,梅雨媚睁开眼睛扭过头看了宋慧乔一眼,摇了摇头,露出满脸的苦笑,宋慧乔也是一脸的无奈。
高德志说完之后,本来应该是主管院长徐先淼发言,但刑庭庭长却抢先发了言,他几乎是重复高德志的观点。梅雨媚好几次都坐不住了,但她又只能硬着头皮坐着,还必须装出很谦虚的样子倾听委员们的意见。
趁着刑庭庭长发言时,高德志回过头望了一眼坐在他身后的梅雨媚,见她面无表情地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心里对梅雨媚说了一声对不起!
先一天下班时,高德志碰到了申悦文,申悦文同他闲聊了几句后,似乎是很随意地问了他一句:“老高,你今年已经52岁了吧。”
高德志听了一惊,是啊,自己都已经52岁了,按照惯例是应该要“退居”二线了,但申悦文马上打了一个哈哈说:“我们做法官的,应该与其他单位有所区别,什么事都不能搞一刀切。”这句话又让高德志心里燃起了希望,他不知道申悦文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有点琢磨不透,便跟着之乎也者地说了几句。
临分手时,申悦文又问了他一句:“你对陆子龙贪污案是一个什么看法?”高德志听了,停下脚步,望着申悦文,见他并没有停下来说的意思,马上又跟上去,说:“这个案子的背景很复杂,我认为可改可不改。”接着,他说了几条理由,申悦文似乎在认真听,又似乎在想什么心事,过了半晌,他才扭头朝高德志望了一眼:“是不是啊。”
两人并排走出机关大院,站在马路边上,看样子,申悦文准备步行回家,高德志赶紧问他:“要不要叫小马送您一下?”申悦文摆摆手:“走一走,能锻炼身体。”末了,他又说了一句,“老高,回去还要仔细查一下依据啊。”
听到这里,高德志终于明白申悦文的真实意图了,他长舒了一口气,看样子,这个案子只能维持了,而且晚上还要认真查找相关法律依据,来全盘否定自己曾在合议庭讨论时发表的观点与意见。
其他委员发表的意见几乎是一边倒,只有行政庭的吴庭长发表了不同观点,他认为陆子龙贪污一案,定性错误,应宣告陆子龙无罪。梅雨媚听了,感激地望了吴庭长一眼,吴庭长说的观点比自己的更加透彻、独到,不愧是西南政法大学刑法学研究生。
申悦文听了吴庭长发表的意见,不停地点头,他思忖着,如果他最先发言,或许其他委员的观点都会随他而改变。他为何不说呢?是不是在最后标榜自己的独特观点?申悦文断然否定了这一想法,他当院长后将全院干警的学历、简历都作了一个大体了解,今天听了吴庭长的发言,他决定在调整二层骨干时,将吴庭长放在刑事庭庭长的位置上,今后一旦有位置,应将其提升上来,他完全可以胜任主管刑事审判的全面工作。在听过高德志的发言后,他心里就已经给高德志定了位:退位。他绝不容许这种见风使舵的人站在重要审判岗位上负责,将这样的人放在那些重要岗位上,他实在放心不下,对其他骨干,他在观察、等待时机,一旦时机成熟,他会来一个大动作。
吴庭长发言后,只剩下徐先淼没有发言了,徐先淼本应在高德志之后发言的,可他自认为排位应属常务副院长的位置,所以发言呢,也更把自己定位在倒数第二的位置。他一直都在观察着申悦文的表情,当他看到申悦文在听取吴庭长发言时,不时露出赞许的目光,时而对其观点含首点头。所以,他在发言时,便依顺了吴庭长的观点与意见,同意合议庭意见。
申悦文在最后发言时,总结了维持派的意见,也总结了撤销、宣告无罪派的意见,开始,委员们都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知他赞同谁的观点,最后他才表明同意合议庭意见,但他又补充了一句:按照少数服从多数,案件最终还是维持。
梅雨媚厌恶地看了申悦文一眼,心里蹦出两个字:卑鄙!特别是他最后表态时,明显是在卖乖,他的真正目的达到了,但他的所谓观点又记录在案,最终如果陆子龙的亲属不服,再申诉,无论省院是改判还是维持,他的言行都叫人无话可说,现在他对赵阳也可以表明他的态度了。
梅雨媚不愿再往下想,她见陆子龙的案子已接近尾声,便低头向宋慧乔说了一句什么后,拿起手机走出烟雾缭绕的会议室。她突然觉得一阵恶心,却只是干呕了几下,她终于体会到申悦文的险恶用心,这让她的胃里觉得特别难受。他们做夫妻时,她没有去认真思考过这方面或那方面的问题,现在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分析那些问题,她才发现了申悦文的城府实在让人感到深不可测。想到他以往的一系列表现,以及为自己能升迁而不惜一切代价的种种行为;想到自己与他同床共枕近十年之久,却没有看清他的真面目而一阵阵揪心;同时她又感谢他,感谢他让她看清了他这个人的真实面目。
梅雨媚在卫生间里干呕了一会,什么也没有吐出来,她顿感身心疲惫,便倚着墙壁,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
走出卫生间,梅雨媚没有回会议室,而是推开走廊与楼梯口的那扇门,沿着楼梯慢慢地走到一楼。然后才给庭里打电话,说她讨论案子后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上午就不回办公室了。
梅雨媚回了家,父亲见她这么早就回来了,觉得有点奇怪,便不时拿眼瞟她一下。看到父亲的神态,梅雨媚笑了:“爸,你看什么?不认得我呀。”
“你今天怎么偷工减料了?”父亲经常用这句话来说他的学生,在家里也少不了用这个词儿。
“没有呢,妈干什么去了?”梅雨媚不想把工作上的事情同父亲说。
“你妈呀,你还没起床她就出门搞采购去了,你看,都什么时候了,还没回来。这老太婆莫非又是在菜市场遇到三十年不见的老同学了。”梅父手里擦着桌子,嘴里也在不停地唠叨着。
“老倌子,你又在说我的什么背时话啊。”梅母提着两大篮子菜走进屋,将菜篮子往门口一放,将双手捏成拳头在自己背后轻轻捶着。梅雨媚见状,马上走过去将菜篮子提到厨房里,然后又回到客厅,让母亲斜躺在沙发上,帮母亲捶背。梅母享受着女儿的关爱,嘴里同她闲扯着,问她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梅雨媚没有回答母亲,而是反问她买这么多菜干什么,是不是老弟带女朋友回家来了。
梅母听了,笑道:“你那弟弟呀,都快一个月没打电话回来了,这小子越来越不象话了。老头子?也不打个电话过去问问。”说着她赶紧起身说,“好了,好了,不用捶了,小媚,帮妈去择菜,今天是你的生日呢。”
梅雨媚一听,对着父亲笑着说:“还是母亲伟大,总记得儿女的生日,老爸呢,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都不记得。”梅父把抹布往茶几上一扔,拍着自己的后脑勺:“哎呀,我还真忘了小媚的生日,怪不得老婆子一大早就出门搞采买去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好,好,老婆子,你休息吧,儿女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受难之日,今天应该好好休息,让我来操持吧。”
“那太难为你了,老倌子!”梅母笑道。
“哟,看你还真客气起来了。”梅父说着,拍拍双手,走进厨房。
梅母朝梅雨媚说了一声“跟你老弟打个电话”后,也跟着走进了厨房。
梅雨媚的心情舒畅多了,一回到家,看到父母那幸福满足的神情,她的心情也随之轻松起来。
打完电话,梅雨媚走进厨房,蹲下来帮母亲择菜,她低声和母亲说着:“妈,跟你透露一个信息,老弟有女朋友了,一休假就回来让您过目。”梅母一听,哈哈大笑起来,在一旁正清洗砧板的梅父扭过头来问她笑什么,梅母乜斜了梅父一眼,说:“不告诉你!”
梅父见问不出什么名堂,又转向梅雨媚:“小媚,什么好事让老婆子笑得一脸稀烂的?”梅雨媚抬起头,大声说道:“老爸,宇宙有女朋友了,高兴吗?”
“啊,宇宙有媳妇了?哈哈!”梅父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瞧你那样子,好像自己找了小媳妇一样。”梅母揶揄了梅父一句。
“老婆子,宇宙找了媳妇比我找了小媳妇还高兴呢。”
梅雨媚听着父母的对话,舒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