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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兰之韵(2)

父母、兄嫂都瞠目结舌。老母亲连忙一把抓过来,舌头舐舐大拇指,数了起来。老父亲用疑惑的目光审视儿子良久,小声的嘀咕:“你这小子,会不会……”

大哥再不凶神恶煞,大嫂也眉开眼笑。

王九如于是大大方方的占据着整张桌子,提着笔,纵横捭阖,再也没有人提出异议了。

“就这么样的黑呼呼的东西也值钱呀?”老母亲眼眯成一条缝,笑嘻嘻的问道。

“哼!那也真是瞎了眼,这小子是食屎食着豆。”父亲尽管嘴上尖刻,但脸上不乏得意之态。

“这叫艺术,艺术是无价之宝。”还是大嫂的话很得要领。

大哥这时感到自愧弗如,不再为一个月五六十块工资自命不凡了。他悄然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王九如还未结婚,且又是回城的,自然当“厅长”,睡在客厅,晚铺朝拆。这张桌子便成了他的天地。现在,可真是名正言顺的是划归他管辖的“行政区”,连小侄子过去瞧瞧,也会被奶奶拉回去,“别去碰你阿叔做工夫。”

现在,左邻右舍都把王九如当作画家了,他也不表示反对,不吭声也就是表示默认。他是很大方的,只要谁说一声:九如,你画得真好。”他马上会随你在这批画中挑选一幅送给你。你要是假假意要摸钱包,他会一手拒之,“算了算了,这画岂能以钱论价。是我送给你的。”

王九如顿时觉得自己出的气粗了,在家里说话可以打断父亲的话,或者干脆叫他们闭上嘴。画家也是知识分子,现在知识分子说话响了,他爸爸和哥哥对这点毫无异议。尽管家里十分窄,但客厅已经“落实”给王九如使用,他把他的作品挂满了墙壁,甚至把全家福的大照片也盖住了。这简直成了工艺品加工场了,一幅幅的竹帘挂画、一堆堆的扇画……

一天,春寒料峭,王九如呵手提笔在临摹“晋王献之洛神赋十三行”。这两天生意淡了。过年了,人家大多挂大红大绿的年画,淡雅的竹帘画自然少人挂了。且北风阵阵,谁还想到摇扇子。王九如闲着无事便自己练起笔来。且那个港客说今天来,既然交了朋友,来坐坐也是理所当然的,何况王九如想听听老板今年还订不订合同。

港客来了,王九如让母亲泡了茶,便请两个老人都回房里去。客厅里就他两个说说笑笑。说了半天,港客只字不提生意的事。王九如心里很是纳闷,他忍不住问道:“这些画还好卖吗?”港客瞄了他一眼,长吁了一声:“唉——这年头……都兴时髦货,谁还稀罕这古董货。”王九如一听,心里不免凉了。他怔怔的望着港客。港客笑笑:“蛇有蛇路,鼠有鼠路,狗上瓦坑也有条路。做生意不能做死一样。我现在不做这生意了。”王九如怔住了,当头浇了一桶冷水似的。

“唷,这么好的兰花!”港客惊喜地一叫,他又有了新发现。

“哪买的?”

“不,一个朋友送的。”

“分盆时,给我一盆吧!”

“这花长一支新的,便枯一支旧的,分不出的。”

“那可是名种呀!哎呀,香极了,怪不得我一进屋子,好一阵很浓的香气。”

“听我朋友说,这种兰花叫压千红。”

“是了,有一句‘一香足以压千红’就是这个出处了。这可值钱。你没听说过,一盆名贵的兰花值好几千块钱呀!只消一个月卖出一盆你可以发大财了。”

“有这么值钱?”王九如的心为之一动。

“你有没有门路,搞一批。我替你销出去。”港客打蛇随棍上,把话讲明。

“这……这我……我去试试,这个朋友脾气很古怪,只怕他……”再古怪的人也得吃饭。他能给你一盆就可以再给你一盆。”港客涎着脸说。

又是这青山绿水,王九如登上石径,攀着藤萝,辨认着旧路。满山的野花芳草,鹅黄鸭绿;青烟袅袅、鸟鸣声声。居然还听到隐约传来钟鼓之声,“栊云寺”香火又旺了。王九如不禁三步并作两脚,气喘喘的在石径上跑起来。满目的佳景他也无心赏阅,一心想快点找着长老。

栊云寺的山门修葺一新,重髹了朱漆,配上两只新的门环,崭亮铜光。寺院内,曲径通幽,花木深深。王九如在花木丛中穿行,来到禅房,“砰”一下把房推开,把正在打坐的长老吓了一跳,不过,他一见是王九如,便转嗔为喜:“喔,来啦!到底还记得我。”长老为王九如沏了一壶野山茶。

两人寒暄了一番,王九如便把自己回城后的事告诉了长老。长老抚了抚掌,微微领颔,“善哉!善哉!”

于是王九如直截了当地要长老再给他一棵兰花。长老脸上有点不悦,他打量了王九如一眼:“我已经给了你两棵。难道那两株兰枯了?”

王九如点点头,脸上骤地一红,若无其事地说:“是呀,人人都说东樵山的兰花好,是名种呀!”

“是谁告诉你的?”长老的眼睛闪过疑虑的光。

“噢——人人都这么说,名声在外,不胫而走。”

“唉,现在正是孟春,兰芽初紫,一下拔坏了,可惜!可惜!”长老说着正欲站起身来,走出去。王九如知道他是要去取兰花,便偷偷的盯着他。

“不,你别跟着,我即去即回,取来给你。”长老转过身正色对王九如说。王九如尴尬得连连点头。

不一会,长老取同一株兰花。这是一株很单薄的兰花,只五六叶,一箭兰芽。

“才这么少的一株。”王九如不大高兴。

长老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闭着眼,坐下,口中念念有词、手中数着念珠。

这一夜,长老安排王九如在寺中住下,自己便回禅房打坐了。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剪烛西窗、促膝而谈。王九如知道长老的脾气,便静静的在他的禅房坐着,又是铺了宣纸写字、写画,也读了不少王摩诘的诗,可是长老还是不动声色。王九如知道长老不会再理自己,便没趣地走回自己房间里。寺院是不通电灯的,只点一盏油灯,火苗如豆,欲明欲暗。忽地他感到一种前所没有过的恐惧感,一下子就像来到寂寞的世界,一切是那么原始,甚至连窗子也是用纸糊的,没有一块玻璃,破了的纸洞口还泄进风来,使得破纸像垂死挣扎着的小鸟翅膀拍打着,王九如的心头涌起一股寒意,他感愀然。只有一株兰花,就这么跑一趟?他于心不甘……

他知道,长老有早上上山采阳的习惯。还要去采集兰叶上的朝露,以此为茗,清香无比。所谓采阳,便是对着旭日呼吸,吸天地之灵气、采日月之精华。其实长老的佛学中早已掺杂了道教思想。只不过,王九如不甚了了。这一夜,王九如只是困极时打了个盹。一心留意听着长老禅房的动静。可是他的两张眼皮老往下看,迷迷蒙蒙的。只听得一声“吱呀”,他猛的惊醒,原来是风把他的门轻轻的吹开了。他连忙揉揉惺忪的睡眼,一扎跳下床,披衣出门,再一看,长老禅房的门掩着,他轻轻的推开一道门缝,往里面窥探,原来长老已经出门了。他赶紧跑出山门,急忙往山上爬。只拣羊肠小道走。弄得簌簌一阵乱响。

那条小道到了一块怪石的乱蓬中尽了。王九如慌不择路,竟拨开蓬草往里面钻,里面竟是一个大石洞。往上看,只能透过石缝看到一线天。曛微的阳光泄进来,黑洞洞中只一线光。王九如再往前走,弯了几曲,只听得泉水叮咚,沿着水流走,竟走出了山洞,来到另一处山头。这里比那边明亮多了,太阳光更充裕,闪烁着金黄色的霞光,紫岚翠微,云蒸霞蔚,香气氤缸,真像《西游记》中所描写的仙山佳景。他刚才那种紧张的心情一消而尽,顿时感到振作起来,气也足,力也足。他真想朝着深山空谷,大叫两声,听一听山呼谷应。但是,现在不能,他要找着那位长老。

就在那边悬着一泉流水的绝壁上,有一株古松,虬枝盘曲着,正坐着一个穿缁袍的人,王九如一眼认出正是长老。他心里一阵狂喜,连忙隐蔽起来,既然找到他,就肯定找到兰花。他匍匐在蓬草中,远远的盯着长老……

正在这时候,他觉得身上好像有一条滑溜溜的东西在爬,回头一看,吓得脸色煞白,原来是一条毒蛇。他一动也不敢动。等着那条蛇懒洋洋的爬走。可他再一望,那长老已经走了,再望也望不见。他连忙爬起来,向那株古松跑去。那边是绝壁,他只能从后面山坡翻过去。可是他不顾一切,继续往前走,走得气喘吁吁的,便停下来歇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竟走回老地方。连那株古松也找不到了……

这时,他感到一阵晕眩,心跳加快,四肢无力,舌头也像胀大了似的,塞满了口中,慢慢他坐了下去,支着脑袋,昏昏欲睡。他觉得大腿上一处像是火燎似的,这才意识到,可能被蛇咬了。心中又涌起一种死亡的恐惧。他急促地呼吸着,望着一片郁郁苍苍的山林,极力想把眼睛瞪大,但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忽地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面前,他想说话但又说不出。那人影弯下腰,扳开他的牙,往里灌了很苦的水,他觉得大腿很痛,像有一把小刀在撬……

不一会,他认出那人影正是长老,再一看,依然是郁郁苍苍的山林,眼前一切都恢复明亮了……

“好了、好了。”长老朝他微微一笑,拍拍手,理了理衣袖,便迈开大步走了。

王九如已不觉得痛了,睁睁眼睛,看出是长老,连忙一跃而起,要赶上去。但毕竟身体刚刚复原,身子还觉得有些浮动。

长老越走越远。“师父,师父——”王九如竭尽全力叫喊,只有山谷传来回声。

王九如四周张望,四周莽莽苍苍的,千山万壑一直延绵至天陲,他认不出东南西北,抬起头,只觉得天在旋转。风轻轻的吹来,好一阵兰花的香味,就是不见兰花的踪迹。迷茫中,哪里是来路?哪里又是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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