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去的路上，张舸一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苏慕！那一脸令人心碎的泪渐渐枯竭，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颤的漠然。
这个时候，张舸看不懂一片空白的苏慕，阅人无数也算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他无法解读苏慕此时的想法、心情！
听到这件事情和徐倩有关的时候，他明显的感觉到苏慕的震惊。当时要不是他扶着苏慕一定是会摔倒在地的吧！可也就是这么一会儿功夫，苏慕反倒是不哭不闹甚至都不再有一丝一毫的表情了！
这着实让张舸担心！他宁愿她哭天抢地蛮横无理的要求把所有伤害过她的人都碎尸万段！
再一次透过后视镜观察面无表情笑小学生一样端坐在后座上的苏慕，她保持这一个姿势已经好久了！
“其实。。。。。”
“他。。。。。。”
两个人在同一时间开口，却又在同一时间顿住了想说的话。又是一阵沉默，原本想礼让的张舸正要开口，脸色煞白的苏慕却怯弱的开了口：“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什么都是真的？罗曼为了八十万出卖肉体反被算计是 是不是真的？还是徐倩真的在整件事情中都有参与？更或者我张舸预见了顾忘会对你和你身边的人下手却疏于防范？是真的，其实顾忘真的没有骗苏慕，他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可是，慕慕，你让我怎样开口肯定？你让我怎样面对才撒下的慌，让我怎样面对再次受伤的你？
“小曼是爱钱，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当小富婆，能让她在乎的人都过上好日子！”等不到张舸的答案，也好像并不需要张舸的答案，苏慕把头偏向窗外木然的看着飞逝的街景，喃喃低语：“可她怎么会那么糊涂？怎么可能会出卖自己的身体！”
开着车的张舸并没有接话，他知道，此时的苏慕并不需要自己给予她什么答案甚至安慰，她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倾诉者，或者根本连倾诉者都不需要，她只是在自言自语！
“钢管舞是她自学的，虽然有舞蹈基础，可学起来还是很吃力，就在你们看见的那个不大的小出租屋里，她无数次的摔得头破血流，就算那样，她也是笑着的，她总是在我给她上药的时候搂着我说：慕慕啊，等我学好了就能去酒吧上班，那里的工资可高了，等我挣了钱一定让妈妈和你过上好日子，我们再也不挤这小木楼，我们也去住大别墅。
她总是那样笑着，受伤的时候，累了的时候，手脚磨起茧子的时候，她从来都不会喊累，她总是站在我面前坚韧的笑。
她是爱钱，她可爱钱了。她曾经无数次的劝我也去酒吧上班，无数次的劝我和没钱没势的姚逢春分手。。。。。。。”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或许是姚逢春这个名字伤害到了她，也或许是想起了别的什么令她痛心的事情！她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加苍白，有风拂过脸庞，柔软的发在风的吹拂下轻抚着她的脸庞，一滴泪便顺着落下的发线缓缓坠下！
“知道我和姚逢春分手的时候，一向反对我们在一起的小曼是伤了心的。那时候的她说羡慕这种心灵相依的爱情，是疯了般要去找姚逢春算账的！她的内心深处其实是渴望爱情的吧，爱钱的她也是想要成为童话里的公主的吧，她怎么会如此轻易的作践自己？如果她肯出卖自己的身体，又怎么会等到现在？去了酒吧之后她不止一次的说过有人想要包养她，出的价格均是不菲。那时候的她能果断拒绝，为什么这次却不能？”
泪并没有欢腾的流，温柔的风依旧断断续续温情款款的抚摸着她的侧脸。苏慕轻轻的叹了口气，往着窗外的醇黑眼眸木然得没有半丝生机。转过头看像开着车的张舸时，她不经意的轻笑了下，笑意嘲讽而凄绝：“因为要给她钱的是她爱着的男朋友啊！是她信任的人，是她以为能给她幸福，是她以为真的能和对方过下半生的自己的另一半啊！这样的圈套，别说是八十万，就是八万天真的小曼也是会上当的吧！”
“可笑的是，分明是算计，分明是犯罪。却因着小曼收了他们的钱变成了你情我愿变成了交易。。。。”苏慕又是一阵轻笑，笑得她眼泪都出来了！她强硬的转过头，漠然的注视窗外转瞬的风景，带了恨意的狠戾声音缓慢而决绝的传入张舸的耳膜：“他们得付出代价，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让我付出什么代价，只要你能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让我做什么我也是愿意的！”
开着车的张舸心脏猛地一缩，他激动的一个大刹车把车停靠在路边，然后皱了眉头转身执拗的盯着苏慕。一张脸是伤了、痛了却又无可奈何的伤感！
迎着张舸受伤的眸子，苏慕清浅的绽放出一朵黑色罂粟般的笑：“你没有听错，我现在真的需要你的帮助，我要报仇，为小曼报仇，我要让那些把我们看得比猪狗不如的人真的就猪狗不如。我需要你，我也愿意为这种需要付出代价，虽然我现在什么也没有，连身子都不再干净，可，只要是你要的，我都能给你！我的一切都能给你！包括身体，甚至生命！”
她的语气平和温润，还是一贯软软糯糯的的腔调。可出口的这些话却字字是剑，句句锥心！他知道，她是在怨他了。不是因为顾忘的挑拨离间，不是因为自己没有保护好她和她的亲友，而是怨他是她的煞星。从认识以来，自己带给她的就是无止尽的灾难！
因为他，苏慕被男朋友抛弃；因为他，苏慕险些被顾忘强暴；因为他，小曼失去了年轻的生命；也是因为他，苏慕差点被逼自杀！一切都是因为他，如果他们不曾相识，如果。。。。。。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是一种悲哀，是世上最无力的悲哀！
说完这句话之后，苏慕便习惯性的转过头去看窗外！她不想去想张舸此时是什么心情，也不想去理心脏处痛得连呼吸都困难的那一阵阵痛意！她木然的望着窗外，没有泪，没有哭泣，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和小曼相扶相携走过的点点滴滴却怀旧电影般一帧帧清晰的陈列在眼前！
她的耳边没有风声，没有汽笛声，在这喧嚣的公路上，小曼甜甜的声音一遍遍在她耳畔回响：等我有了钱，就专门给阿姨开个疗养院，让那帮势力的狗东西看见咱慕慕就点头哈腰，在不敢催医疗费；等我有了钱，我也给你开个杂志社，慕慕你只要负责当好名记者就成；慕慕，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亲姐。。。。。。
“你希望他们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张舸有力的手无数次的握紧再松开，握紧再松开。他饱含了各种情绪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苏慕随时会羽化登仙般的身影，强压下心中波涛汹涌、排山倒海般的痛，柔化了语调的问！
听到张舸春风化雨般温暖的声音时，苏慕原本飘忽到不知何处的灵魂慢慢回拢。她望着张舸的混沌眼神模糊了几秒，而后才变得清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吗？她偏着头想了想，好像很为难的样子。就在张舸以为等不到苏慕的答案的时候，一道软糯的声音幽幽从身后传来：“他们对我的小曼做了什么，自己就去承受什么好了！我这个人不贪，不需要什么利息！”
这样的答案其实是出乎张舸意料的，抽在顾忘身上的一鞭子都能让原本恨不能亲自动手的苏慕瑟瑟发抖，看见顾忘满身的伤瞳孔都忍不住紧缩的苏慕，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在明知道罗曼都经历了些什么之后！
可是，无可厚非的吧！张舸紧了紧拳头，对顾忘的恨意更甚。是他，把善良得连老鼠都舍不得伤害的慕慕变得如此心硬！
“所有参与的人吗？也包括在最后关头通知我去救你的徐倩？”
他看见苏慕淡定的身子又是一颤，原本干竭的眼睛慢慢渗出泪来！这个时候的苏慕好像有有了生命一般。她醇黑又哀伤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张舸，好像要从那认真的眸子确定他并没有撒谎！
“她通知你来救我的吗？真的是倩倩姐通知你的吗？”
她对她的称呼依旧是倩倩姐！在她的心里，那个狠心的人依旧是自己的亲人吧！张舸轻叹了口气，张开手臂想要拥抱一下苏慕，却在苏慕下意识的一躲之后尴尬的收回了手：“是的，若不是徐倩，我们找到你还需要更多的时间，那样的话。。。。。。”
苏慕的表情突然就变得慌乱起来，她手忙脚乱的去翻自己的包，整个后座上都摆满了苏慕包里的东西之后她才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手机！
颤抖着拨通那个熟悉的手机号，听着听筒里传来令人心尖都颤抖的‘嘟嘟’声，苏慕连嘴唇都是颤抖的了！
终于接通的时候，表情复杂的张舸看见苏慕原本苍白的脸变得绯红，原本没有生气的眸子也泛起了血丝，他听见一直漠然着好像整个世界都是虚妄的苏慕一瞬间‘哇’的一声痛哭了出来，他听见她对着话筒失控的喊叫、撒娇：“原来你还要我，原来你还要我！”
听到这样的声音，徐倩或许也是哭了的吧，因为他听见苏慕哽咽着断断续续的说：“别哭，如果连你。。。也。。哭了，那我，要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张舸把哭得支离破碎的苏慕拥进怀里，任由她眼泪、鼻涕的往自己名贵的手工西服上蹭。他抱着她，觉得哭闹不休的苏慕才是真实的苏慕，才是真真实实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如果刻意去听，以他的耳里是一定能听清徐倩在电话里说了什么的，可是，此时他并不想去关注那些除了苏慕以外的一切，只要苏慕真实的在他怀里，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安慰他就觉得无比的幸福，就会比得到了全世界还满足！
可是， 此时的苏慕哪里有心力去感受张舸的心理，哪里有闲情去顾及儿女私情，她对着听筒大声的哭喊，在不知道徐倩说句什么之后，她突然变得歇斯底里，对着话筒大声的喊着：“不！”就像当初罗曼纵身一跃时，苏慕绝望又撕心裂肺的呼喊，能撕裂人灵魂令整个地面都沦陷的呼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