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分叉路口告别了李婉儿，沐云杉面无表情地带着沐言和小莫子回到了思惠轩中。知道沐言受惊不小，她让小丫头先下去休息，叫来蓝衣看好门后便将小莫子带进了房间里。
见她面色不好，蓝衣不敢问什么，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口尽自己的本分，小莫子则是抿着唇跟着她进了房间，一动不动地驼背低头站在房间正中等待她发话。
沐云杉面无表情地打量着眼前的做出一副小太监扮相的男子，忽然注意到了很多以前没有注意过的细节。
比如，他总是低垂着头，可偶尔眼角一瞥，眸中总是精光四溢；比如，他虽然脊背微驮，身体却时常紧绷着，做出一副戒备的姿态，仿佛一只择人而噬的猎豹，时刻紧绷着身体等待敌人的突然袭击；再比如，他的大拇指和食指侧面均有厚茧，这是长期使用武器的象征。
慢慢踱步至小莫子面前，沐云杉素白的指尖轻轻挑起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粉唇微勾，她清冷道：“你打算装到什么时候，刺客先生？”
小莫子瞳孔骤然紧缩，却在一瞬间后露出茫然之色，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沐云杉和他距离太近，只差一步便身体挨着身体了，也因此他的手语无法展开，只能急地咿咿呀呀地发出没有意义的音符。
他蜡黄的脸上那惶恐的神色惟妙惟肖，沐云杉几乎就要信以为真，只是一想到那件带血的衣服，她瞬间冷下心肠，冷笑道：“我不得不承认你装的很像，我也险些被你糊弄过去。只是，贼终究是贼，装的再像也掩盖不了你的本质！
别演戏了，跟了我这么久你应当明白，若不是有了十足的证据我不会开口问你。现在，你还不打算坦白吗？”
小莫子蜡黄的脸上那生动的表情瞬间定格，那带着几分惶恐的眸子也在一瞬间褪去了惶恐之色，清冷无波的星眸散发着摄人的寒气。
他定定看着沐云杉笃定的水眸，没有表情地勾起一抹嗜血笑意，动了动唇，原本不会说话的人刺客却发出了冷如寒霜的声音：“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你就不该如此莽撞地说出来。既然你说出来了，为了我的秘密，我就该杀了你，你说是不是，安芳媛？”
他的声音很清冷，就如同他的漆黑的眸子一般让人心生退却之意，最后那一句“安芳媛”虽然依旧清冷，却在结尾处升出了一股子勾人摄魄的尾音，勾的人心一颤。
虽一早就料到了他会说话，可乍一听见他的声音，沐云杉的心还是动了动，下意识放开了手。
她退了一步，小莫子却进了一步，这一次换她被人勾起下巴逼视：“安芳媛，您还没回答奴才的问题呢！”
他唇角勾出邪肆的弧度，不再掩藏本性的双眸带着侵略性，太多巨大的转变让沐云杉有一瞬间的愣怔，再反应过来时已被他勾起了下巴。
水眸微凝，她看向小莫子的目光带了几分冷意：“刺客两度进宫，皇上已经大怒，命令御林军全面戒严。我沐云杉纵然怕死，却也知道无法阻挡你杀死我的决心。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阁下一句，现下，除了我这思惠轩，怕是没有别的地方更加安全了，只要我一死，你定然我所遁形。跟你幕后的主子的大计相比起来，我一个小小的宫妃的生死值几斤几两重，还望阁下考虑清楚。”
他的大手粗砺而火热，比起欧阳锦细腻的指尖来，更加能给人带来压迫敢。
沐云杉知道，只要自己说错一句话，这个人就会毫不犹豫地拧断自己的脖子！
冷汗湿透了脊背，手心也浸满水渍，沐云杉却不敢将自己的紧张与害怕显露分毫。越是这样的时刻她便越要冷静，否则没人能救她！
小莫子定定地看着她镇定的眸子，里面是一望无际的镇定与倔强，他想要深入探查她的想法，却发现她看起清澈的眸光之下是看不清的迷雾，将他的所有探寻都挡在了外面。
“不愧是凭借一己之力爬到从五品芳媛之位的沐浩天之女，安芳媛果然有胆色。”
小莫子倏然放开了手，轻笑一声，幽幽道。
感觉到下巴上的手抽离，沐云杉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然而，还不等她彻底松了气，就感觉到胸口覆上了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指。
她大脑还没回过弯来，手上比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啪！”
沐云杉惊愕地看着自己的手，怔了征，可一想到这个混蛋竟然轻薄自己，她心中便升起强烈的恼怒情绪，刚刚升起的愧疚也瞬间烟消云散。
她恶狠狠地瞪向小莫子，却见对方被她打到一边去的脸上出现了清晰的掌印。
小莫子双眸微眯，倏地扭过头来，灿若星辰的眸子里迸发出来的冷光仿佛可以将人洞穿一般。
被他眸中的冷意看的心下一寒，沐云杉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这才想起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并不是个唯唯诺诺的小太监，而是一个纵剑飞扬，随手收割无数生命的刺客！
她退一步，小莫子就后退一步，她又退，他又进，直到她的身体抵在了墙上再也无法挪动分毫两人一退一进的模式终止。
忽的，沐云杉觉得手腕一紧，她的收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试图挣扎，可那大手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操控她的手一路向上，一直到了她胸口的位置才停了下来，而后在她惊愕的目光中，她的手被放在了胸口的位置。
“还疼吗？”
他的力度不大，位置却正是她上一次被剑刺伤的位置。
原来他一直记着！
怔了征，沐云杉不自在地别过头去，口中嘲讽着掩饰心中的别扭感觉：“谢谢关心，疼不疼都不关你的事，请你放手。”
耳中传入一声轻叹，沐云杉回头奇怪地看向小莫子，却见他依旧面无表情的模样，那张面瘫脸让她几乎以为自己刚刚听到的叹息声是幻觉。
四月末的天气，空气中已经夹杂了丝丝让人燥热的温度。两人衣衫单薄，沐云杉几乎可以感觉到男子身上传来的灼热温度。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为她染上了一抹如同胭脂的嫣红之色。
“噗通，噗通。”
听到男子逐渐加快的心跳声，沐云杉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道：“你打算维持这个姿势到什么时候？”
小莫子这才意识到两人现在的姿势很暧昧，赶忙松开手后退了一步，蜡黄的脸上升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整理了一下衣衫，沐云杉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不给小莫子开口的机会，沉声道：“听着，我不会将你的身份公布出去，也不会干预你们的计划，不过你必须告诉我，你的幕后主使是谁。”
小莫子眸中散去的冷光再次聚集起来，沐云杉一怔，知道他在怀疑自己的用心，她也不恼，继续道：“既然你们的力量庞大到可以安插进来这么多的杀手，我的身份背景怕是也在你们的掌控中了，身怀灭门之恨，我极其需要得到支援，所以我不会将你供出去。”
说到这里，她顿住了，有些犹豫，因为她不知道接下来的话小莫子能不能接受。
却不料小莫子早已知晓了她的企图，他冷冷道：“所以，安芳媛的意思是，要与我们合作？”
沐云杉粉唇微勾，笑道：“聪明，我就是这个意思。”
剑眉一皱，小莫子沉声道：“这事我做不了主，要看主人的意思。”
他言语间已有松动，若是他可以做主的话怕是就答应下来了。只要他这一关可以过去，沐云杉相信那幕后之人答应也是迟早之事，毕竟，有欧阳锦的宠妃作为他们的内应，总比他们自己在宫中摸索要好得多。
“冒昧问一句，你的主人到底是……”
虽然知道他不会告诉自己答案，可沐云杉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可以得到幕后主使的消息。然而，小莫子比她想象中更加坚决，不等她问完就一口回绝道：“既然知道冒昧，就不要问，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沐云杉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好久后才顺平了那口气，愤愤瞪了眼前面无表情的家伙一眼，她郁闷道：“你主人的名字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总无妨吧？”
小莫子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沐云杉会打听他的消息。星眸一闪，他犹豫了片刻，眼眸斜睨沐云杉一眼，唇瓣中淡淡吐出了两个没有音调的字：“杨墨。”
“杨墨……”
沐云杉轻轻呢喃着这个名字，知道杨墨走后，她依旧皱眉沉思着，直到蓝衣因为长久听不到她的声音而担忧地进屋查看状况，她才从沉思中回神，淡淡吩咐道：“蓝衣，帮我打听一个叫杨墨的人。”
蓝衣领命而去。
侧身斜倚到小榻上，沐云杉凝望着窗外开的正盛的繁花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关于那个幕后主使，其实她已经有了眉目，之所以让蓝衣探查只是想要印证自己的猜想而已。
若杨墨身后之人真的是那个人，或许她真的报仇有望。可，那人会为了她一个势单力薄的宫妃而放弃和顾家的勾结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