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医女来到石人跟前,那石人模样不二般,只见它宽口如犀牛,眼睛似龙珠,翘着二郎腿,手中捧本书。生得人不像人,牛不像牛。
轻移脚步凑到石人侧畔,公主想看看它手中捧的什么书。没料想脚下踩到了一个铜盘。
铜盘发出一片锵锵金石之声。声音如钟磬奏鸣,刚猛而悠扬,曲调很好听。
铃医女很想停下来听一听,因为她从来没听过这种铜盘发出的曲声,所以她很想仔细听。
可她还没有听懂,就听到“哐叽”一声。
是哪里发出的“哐叽”一声?
当然是石人发出的“哐叽”一声。只见石人的二郎腿使了一招神龙盘空,飞起一脚把铃医女踢到了三丈开外,躺在地上呻吟连声。
这石人的腿虽是石腿,却灵活得胜于常人,而且脚法诡异离奇,迅猛飘忽,甚是怪诞,难怪铃医女中招。
这石人一脚踢去,随后又坦然将腿收回,继续翘着二郎腿,一动不动。
这边惊坏了玉笛生生。
玉笛生生开始就有点儿吃惊。
怎么开始就有点儿吃惊?
因为玉笛生生听懂了地上铜盘发出的曲声。这是一首流行曲《仙人毋侧听》,一般由钟磬配铜锣演奏,韵律锵锵镪镪,刚猛之中见悠扬。
此曲只应地上有,天上曾有几人闻?
此曲虽然流传有一段时间了,但铃医女自幼学医学艺,把大部分的时间都耗费在钟山的医馆中,并没有把大把大把的时光耗费在琴楼笙馆,所以她对这支曲子并不熟悉。
所以她没听懂。
而玉笛生生出身于笛子世家,通晓器乐,所以他能听懂。
你想知道这曲《仙人毋侧听》是首什么曲子吗?那你得问玉笛生生。
玉笛生生当然知道,你不问他他也知道,你问他他也知道。而且他是个直肠子,谁问他什么,他都会说,只要他知道。特别是有关乐曲和笛曲的事,他更爱跟你说。
其实这曲《仙人毋侧听》只是一个传说。
玉笛生生见铃医女被踢到一边,连忙跑过去把她扶起来,关心的说:
“疼吗?铃医女。被踢得不轻吧?”
“疼呀疼,我腰疼,腿疼,腘窝疼……”铃医女咬着贝齿说。
“那我给你揉揉?”玉笛生生很热心的说。
“我不用你揉,我想运运功。”
铃医女说着开始自己运功疗伤。玉笛生生在一旁看着,咧嘴一笑:“嘿嘿……嘿嘿……”
“你嘿嘿什么?”铃医女说,“你笑我被石人踢了吗?”
“我不是笑你被石人踢了,我是笑你不懂乐章。”玉笛生生得意的一笑说。
“我怎么不懂乐章啦?”
“你当然不懂乐章,你要是懂乐章就不会挨踢了。”玉笛生生说。
“此话怎讲?”铃医女有点不懂。
玉笛生生哈哈一笑:“你知道刚才铜盘发出的是什么乐曲吗?”
“我不知道。”铃医女说。
“你不知道就该问我了。”玉笛生生滑稽的一笑。
铃医女也很想知道那是首什么乐曲,也想知道她为什么挨踢?因为从玉笛生生的话音里能感觉出来,她的被踢和乐曲有关系。
她于是说:“我是要问你,那是首什么曲?”
“这首曲子只是一个传说。”
“什么传说?”
“想知道吗?那我跟你说,”玉笛生生说,“这首曲子曲名叫《仙人毋侧听》,来源于一个传说。是说夔魖精和黔嬴打架的事。”
“夔魖精和黔嬴打架?他俩怎么会打架?”铃医女说。
“传说黔嬴这位神明虽然主管人神造化,但他不知道自己造化有多大,于是他下凡来到人间走访,想看看自己有多大造化。那一日,他在拏云山看到了一个八岁的小孩和一个美女谈恋爱,感到很奇怪……”
“那个八岁小孩是不是夔魖精?”铃医女说。
“正是夔魖精,他的原形就是一个八岁的小孩。那座拏云山上有他的行宫,那一天他正和一位名叫俜兰雪的女孩谈恋爱……”
“他们怎么谈的恋爱?”铃医女感到这个传说有点儿意思。
玉笛生生滑稽的一笑:“你想听他们怎么谈的恋爱?好,好,我跟你说,你猜呀,一个八岁小孩会谈恋爱吗?”
“我想不会吧……”铃医女说。
“对,你真聪明,你猜对了!他还真不会谈恋爱。”玉笛生生继续说,“不过他比我强,他多少还能把俜兰雪请到行宫里谈情说爱,而我就差多了,我很难在白天和红绫女相会,只能半夜吹笛子。所以你别看他才八岁,可比我强。”
“这么说他是比你强。”铃医女说。
“说强也强不了多少,他终究是一个八岁的小孩。”玉笛生生顿了一顿,想了一想继续说,“你听我说,那天黔嬴来到拏云山,见山势峻拔,奇峰倚天,风景绮丽,山上还有一座六十六层金碧辉煌的宝塔,向附近的村民一打听,原来是夔魖的行宫。他没来过也没听说过什么夔魖的行宫,想参观参观,于是信步登山,来到宝塔门前,闪身而入……”
“他看见了什么?”铃医女说。
“他看见了一个美女领着一个八岁的小孩在谈恋爱。你说奇怪不奇怪?”
“怎么奇怪了?夔魖又不是真正的八岁小孩,他其实也不小了,也该谈恋爱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铃医女说。
“你是不奇怪,你知道他是夔魖精,可黔嬴不知道他是夔魖精,他以为他就是一个小娃娃。所以他觉得奇怪。”
“那后来呢?”
“后来嘛,你听我说。那个黔嬴很好奇,但他不想打搅他们,看见塔堂侧后有个白玉屏风,于是藏到屏风后面,侧耳聆听。只听夔魖说:
“‘俜兰雪,俜兰雪,亲爱的,你吃饭了吗?’
“只听那个俜兰雪说:‘叫姐姐,叫姐姐,别叫我俜兰雪!’
“‘为什么呢?俜兰雪,亲爱的,为什么让我叫你姐姐?我喜欢叫你俜兰雪。’八岁的小孩说。
“‘你这个小毛孩子就该叫我姐姐,我比你大,知道吗?我十八,你八岁,我比你大十岁,你就应该叫我姐姐。’俜兰雪说。
“夔魖说:‘俜兰雪,亲爱的,你好糊涂呀,你这个好糊涂的亲爱的,我跟你说过呀,我不是真的八岁,其实我比你大。’
“‘你怎么比我大?你这个小屁孩儿。’
“‘我今年整三千岁,我与帝舜同庚’小屁孩说。
“‘吹牛吧你!(⊙o⊙)吹牛谁不会呀,我也会说,我比你大,我和黄帝同年。’俜兰雪说。
“‘我真的比你大,我和二郎神是把兄弟。’夔魖又向她解释说。
“‘我和王母娘娘是同班同学。’俜兰雪说,‘怎么样?我还是比你大。哈哈……’
“二人正在谈着恋爱,旁边乐坏了黔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他这一笑不打紧,却惊动了夔魖精。
“‘谁在哪儿偷听?’
“八岁小孩飞身来到屏风前,飞起小脚丫向着屏风一踹。
“只听‘噼啪’一声,玉屏风被踢得四分五裂,黔嬴也被震得跌出一丈多远。
“夔魖一瞧,见是个金甲玉面神人,就喝道:
“‘你是何方妖孽,胆敢偷听我俩谈恋爱?’
“黔嬴爬起来说:‘小孩儿小孩儿,你听我说,我可不是妖孽,我是天上的造化神黔嬴,今日偶然登临宝山,正巧撞上了你俩谈恋爱,我没偷听,我什么也没听见,请见谅,请见谅……’
“夔魖瞪了他一眼:‘别狡辩,你没偷听你躲在屏风后面干嘛?你就是偷听了,是吧?’
“黔嬴只得承认:‘是的,我是听见了一耳朵……’
“夔魖说:‘既然你听见了一耳朵,我对你有两个要求,你必须答应,你不答应,你就出不了我的行宫,我还要揪掉你一只耳朵!’
“‘你能揪掉我一只耳朵?就凭你这个八岁小孩儿?我不信。刚才挨了你一腿,是我没防备。’黔嬴有点儿不信。他觉得小孩儿说大话是常有的事。
“‘你不信吗?那我问你,你打得过二郎神吗?’夔魖说。
“‘我和二郎神没交过手,仙界的仙官仙女没有人敢跟我交手。二郎神也一样。’黔嬴说。
“‘他们为什么不敢跟你交手?怕你吗?你武功很高?’夔魖说。
“‘他们不是怕我的武功,是怕我减了他们的造化。所以不敢跟我打。’黔嬴说。
“夔魖说:‘那好吧,他们不跟你打,我来跟你打。看你是仙界人间造化神,我也让你一招,让你先动手。’说着一个婴戏后园登鳌山,小小身形向后接连一串后空翻,跃上了堂塔中心的螺旋阶梯之上。
“这螺旋阶梯直通六十六层塔顶,每层都有一个圆形走廊,最顶端有一间金色阁楼,显得金装玉裹,美轮美奂。
“只见这八岁小孩端立阶梯一招手:
“‘来呀!造化神,我不怕你!’
“黔嬴见他小小年纪却有恃无恐,心中有点儿瞧不起他,同时也想试试自己的功力,因为还从未有人跟他正面交过手。
“他不能错过自己一展身手的好时机,于是一声大吼,如苍龙咆哮,腾身一跃,来了一个金龙游空,顺势拔出腰间星云造化剑,向着高处的夔魖刺去。
“夔魖见黔嬴一剑刺来,不慌不忙,小手轻轻一拨,将剑锋拨向一边,也不还手,接着一个后空翻,落到更高一层的阶梯之上。
“就这样且战且退,一直来到了最高一层的圆形走廊上。八岁小孩儿倚靠黄金雕栏,单臂一伸,小手一指,冲着下边的黔嬴说:
“‘黔嬴,我劝你不要上来。’
“怎知这个黔嬴是个杠头,你越不让他上来他偏上来。
“你看这个黔嬴,一挺手中造化剑,飞身跃上雕栏,一剑向着夔魖刺去。
“你别小看这把星云造化剑,倘若被剑锋刺中,伤着皮肉倒是小事,最令你烦恼的是你会被减去一个月的造化。如果一个人或一个仙被减去一个月的造化,那他一个月之内喝凉水都塞牙,放屁都打脚后跟。
“夔魖可不想放屁都打脚后跟,他于是脚后跟一点楼板,飞身一跃,躲过剑锋,接着小脚丫一撩,向着黔嬴胸口踢去……
“这小脚丫脚力无匹,力道奇猛,只听‘咚’的一声,正中黔嬴胸口。这黔嬴就像一个大金坨子,一下被踹下六十六层,‘啪叽’一下摔到了底层,疼得‘嗞哇’乱叫。
“夔魖这个小孩儿觉得他的嗞哇乱叫挺好听,他还想继续听,于是一纵身飞身跃下,一把揪住了黔嬴的耳朵。
“‘继续,继续。’八岁小孩说。
“‘继续什么?’黔嬴咧着嘴说。
“‘继续嗞哇乱叫。’
“说着小手用力一捏,黔嬴果然疼得嗞哇乱叫。
“叫了一阵子,黔嬴哀求说:‘小娃娃,我真的不想嗞哇乱叫了。’
“‘不想叫了,那你叫爷爷,叫夔魖爷爷!’八岁小孩说。
“黔嬴疼得实在受不了,只得说:‘饶了我吧,夔魖爷爷。’
“夔魖把手一松,说:‘这还差不多!’
“黔嬴看了夔魖一眼说:‘原来你就是这个行宫的主人夔魖呀,我还以为这个行宫的主人是你爷爷呢。你怎么这么小呀?’
“‘我就这么小,怎么啦?’夔魖说,‘跟你说吧,我不但是这个行宫的主人,除此之外,我还有五个行宫呢。’
“‘那你这个小孩儿真不简单,我算领教啦。’黔嬴说。
“‘领教了吧,那你答应我的两个要求。’夔魖说。
“‘哪两个要求?’
“‘第一,你偷听了我和俜兰雪谈恋爱,我俩的悄悄话你听了就听了,但不要到处瞎说说,瞎说说倒也没什么,就怕别人传来传去,越传越邪乎,最后以讹传讹,走了题了。是不是?你明白我说的话的道理吗?’见黔嬴直点头,就又说,‘第二,你要把我和俜兰雪加造化,不加造化,我不让你走。’
“黔嬴想了一想说:‘你要让我干别的我不会,你要让我加造化,我会。你说吧,你们怎样让我加造化?’
“俜兰雪走过来说:‘这样吧,造化神,你先看看我有多大造化?’
“黔嬴看了看她的玉额,又望了望她的头顶,说:‘你头顶的造化之神身高六尺,主一个月出两次幸运。’
“‘能不能再长高点儿。’俜兰雪说。
“‘好的,我只能把你的造化之神长一倍,身高十二尺,主一个月出三次幸运。’
“‘不对吧,’俜兰雪说,‘长一倍应该是出四次幸运,怎么才三次呢?你是不是不会算账?’
“黔嬴说:‘我不是不会算账,你的元神还不丰盈,你自己看不见,我能看见,所以你暂时达不到,你要想达到,必须经过你的自身修为。’
“夔魖过来说:‘黔嬴,你看看我有多大造化?’
“黔嬴看了看他的小脑门儿,又望了望他的头顶,说:‘你头顶的造化之神身高六寻,主一个月出十八次幸运。’
“‘能不能再高点儿。’八岁小孩说。
“‘好的,我再给你加两寻,一个月出二十二次幸运。这已是相当高的了,我不能再加了。’
“‘那好吧,’夔魖说,‘就这样吧,你可以走了。记住,以后不要再偷听我俩谈恋爱了。’
“黔嬴转身出了夔魖的行宫,但他走着走着站住了。
“为什么站住了?
“因为他是个好奇之仙人,又是个杠头,你让他走,他却不想走了。
“而且他觉得很好奇,他觉得这个行宫很美,他还没有逐层参观浏览,尤其是塔顶层的那间金阁楼,真的造型奇巧,美轮美奂。他觉得那里面很可能陈列着什么宝贝。
“不管里面有什么宝贝,他都想看一看,瞜一瞜,然后再瞧一瞧。
“想到此他下了山,进了一家客栈,吃了一顿饭,睡了一宿觉。第二天又上了拏云山。
“来到宝塔前,忽然发现,围绕宝塔的地面都镶满了铜盘,他很好奇,于是上去踩了一踩,接着又蹦了一蹦,这一蹦不打紧,忽然脚下传来了一阵刚猛伴悠扬的乐曲。
“他在天上还从没听过这样的曲子,他想侧耳恭听。
“可他刚一侧耳,还没恭听,脑门儿就挨了一棒。
“这一棒打得他蒙头转向。
“他扭头一看,喔呀呀,只见从树林里窜出来成百上千只狮头蛇尾犰,托着毒蛇尾巴,手拿列星霹雳棒,向他打来……
“他大吃一惊,连忙掉头而逃。
“……
“这就是有关夔魖和黔嬴打架的传说,那铜盘鸣奏的曲子就叫《仙人毋侧听》,主题是对谈恋爱的情侣表示尊重,绕道而行,不去偷听。这首曲子是夔魖和俜兰雪共同创作的,曲调包含了他俩的不同风格。”玉笛生生说。
“那后来呢?”铃医女说,一边活动着腰肢。
“后来黔嬴还是想进入宝塔,但因为狮头蛇尾犰守护严密,就是不让他进去,所以他只得在山下守着。没过几天,忽然看见俜兰雪气哼哼的一个人跑出来了……”
“俜兰雪跑出来了?”铃医女睁大了眼睛。
“是的,她一个人跑出来了,表情很生气,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黔嬴很好奇呀,于是就在后边跟着,一直跟着……”
“俜兰雪去哪里了?”铃医女迫不及待的说。
“我也不知她去哪里了,这你要问俜兰雪或者问黔嬴。这个传说到此就结束了。”
“没有下文了?”铃医女说。
“当然有下文,等你找到俜兰雪就有下文了。”玉笛生生说,“反正我只知道这些。”
铃医女还想听,她还想多知道一些,多知道一些总比少知道一些好点儿。尤其是有关俜兰雪的行踪。她想起了自己怀里的那支金钗,那是俜兰雪的金钗。
她于是又对玉笛生生说:“你真的不知道别的了吗?有关俜兰雪的事你还知道多少?”
玉笛生生哈哈一笑说:“有关她的事我只知道这些,我真的不知道别的了。但我知道你为什么挨踢。”
“为什么呢?”
“因为你踩到了铜盘,你踩到了石人身边的铜盘就触发了《仙人毋侧听》这首曲子的鸣奏,也触发了石人的机关,它当然会踢你。”
“那怎么才能不让石人踢呢?”
“很简单,你只要不触动铜盘,最好是面对面向石人走去。”玉笛生生说。
铃医女运了疗伤功,感觉身上不疼了。于是面对面的向石人走去。
来到石人面前,向它手中捧着的那本石书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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