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所有如出一辙，却不大相同的故事。像那些不伤感，却也无法欢喜的结局。只一个流光的剪影，一句平淡的告别，哽咽了无法传递的言语。
起伏在山谷里的翠绿，连绵成无法破坏的庞然寂静。
（1）
初中快结束的时候，我被好友们拉去看外校男生的篮球赛。如果“认识”这个词可以单方面的解释，那么，在那个半阴半晴的五月天，我认识了L。
他穿13号球衣，他们说13是他最喜欢的数字。他有着浅黄的头发和清瘦的身影，是全场打得最卖力的球员，也是好友们口里“长相有点好看”近几个学校有头有脸的人物。
当时的场景如果截取下来，人群里的自己也许可以作为模糊边框中的一抹淡彩，隐去就隐去了。L却一直清晰在大家的记忆里。
至少清晰在我那些支离破碎的，甚至无法构成回忆的记忆里。
这样的开头让我以为我们之间和所有单恋未遂的故事一样，我以为L对我来说永远只是个倾慕的对象，他活在我无法企及的世界里。我明白甚至有千千万万个像我一样的仰慕者，把对某人的执恋封缄于心中锈蚀的铁盒，直到变质的那一天。
我把自己定位在一个无限卑微的位置，是奢望结局能比想象中好承受一些，失望能少一些，这样在故事的最终回，也可以释然地说出：“早知道会是这样啊”这样的语句来。
也许这样的脚本实在是没有缀连成章的必要。只是意外地，在一个月后的中考，超常发挥的我竟和他考上了同一所重点高中。
我在网上的分班名单里看到L的名字，他在10班，我在11班对我来说恰到好处的距离。
那一季的雨水蓄满宽阔的湖面，提岸上的沙石在日光下耀眼成诗篇里的转折语。
那个十五岁的夏天，仿若一首绝句。
（2）
在我们相互认识之前。L仍扮演他的风云人物，他的篮球越打越好，人气也相应地不错。有时经过他们班时，会看见一些外班的女生聚在一起，朝他的位子指指点点
，窃窃地说着什么。
因为在一个年级，多多少少有碰面的机会，于是我对L的了解比仅停留在表层而更深刻了些：他总是在历史课睡觉，然后被老师拽到走廊上罚站；他吃饭的速度很慢，经常是一桌子朋友都散了，只剩他一个人在慢慢地喝汤；他习惯站在电车上，即使车厢怎样地空荡。
甚至连他的手机号，也在辗转中得到了。
也在节日的时候发过祝福的短信给L。L过生日时寄过匿名的贺卡给他从一个学校的11班寄到10班，想来都是些可笑的桥段，都是些无关痛痒的，比流水还容易逝去的，单薄岁月。
L腿骨折的那个雨天，我在校门口遇见了他。我看见他被朋友们搀扶着，步履缓慢。
听说是打球的时候受的伤，打了石膏，至少要两个月才能恢复。我很快地掠过他身边，尽量不让眼神停泊在他身上，因为我知道在自己无比窘迫的时候，被别人或同情或好奇的眼神笼罩，会在无形中加重自身的窘迫。
只是绕到他们视线无法涉及的地方，我看着L远离自己。然后像所有不值一提的往昔一样，我按下了“早日康复”的短信息。
我甚至一度有过这样可以用“阴暗”形容的想法。
一样是雨天的场景，一样是拄着拐杖的L，只是他的朋友们都不在身边大雨里独立着被整个世界遗弃的L。
然后我走进他的场景，搀扶着他，或者为他撑一把伞。
镜头里是溃烂一地的红色花泥和易碎的雨花缀连起的，渐行渐远的长路。
总想为受伤的L做些什么。
不应该一直这样静默在他身后，不应该因为心存顾及就怯于接近他，也不一定非要是和他熟识的人才能为他撑一把伞只要是自己真心期许的，一定能够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在不经意地靠近他身边时，为他做些什么。
于是不知道是怎么就坚定下来的念头，意念像水流一样撞击肢体里每一个关节，让迈着缓慢步子跟在L身后的我加快了步伐，穿过丛林般的人群，就这么来到了L的身旁却不知道怎么把脚步缓下来，慌乱的我在不觉中就走到了L前面。
前面是食堂门前下垂的门帘，后面回响着拐杖敲击地面的轻响。
应该是无形中的一股力量，让我再上前，将门帘拢到一边，自己再靠到一边就这样为L留出一条狭长的通道。
只是一个陌生人的举手之劳。
但我清楚地记得，L曾在经过那个出口后回过头，对我言谢。
只是礼节性的感激。
对他来说是记忆中最容易删去的片段，我却不经意地记了那么久。
（3）
和L真正的“认识”，是高二分科之后。原本以为文理分科之后，我们相遇的机会会少很多。直到那一天的大课间，好友带着一些人来找我，其中就包括L。
大家随意寒暄几句就熟络起来。好友拉着我向大家介绍，她就是我说的特别会写东西的晓寒啦。
我看见L对我微笑，他说晓寒你好，我是L。
接着好友把我拉到一边，在我耳边说了些什么。余光里我看见有些害羞的L低着头不说话，倒是他那群死党一直在没心没肺地起哄。
原来是这样
L他喜欢我们班的班花，希望我帮他写封情书，他想在明天的篮球赛结束后，亲手递给她。L说他已经喜欢她很久了，有很多话一直想亲口对她说，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L说哓寒也许你不是很明白，她对自己是多么重要。
其实我明白的，所以请你不要继续说下去了。
我明白默默地注视一个人，关心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我明白把一份感情放在心里，长久长久地下去，需要多少坚持。
我明白地，那些你想对她说却又说不出的话，我都明白的。
所以让我来写这封情书，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那个晚上我花了很长时间，去回想这两年来有关L的一切，却对着白纸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怎么样去开头，才显得不矫情。
怎么样去渲染，才不会太俗套。
怎么样去告白，才有被对方接受的可能。
我知道这也许是我唯一的机会，来告白自己的情感。再也不会有这样的韶华，甘愿烙成一枚无效的邮戳，去投递这样一份轻薄却执着的爱。
可是为什么，在已过去的年岁里，我连和你四目相对的勇气都没有。我不断地逃避有你的场景，却又忍不住去关心你生命里的微小起伏。
我为什么如此惧怕你，是怕你灼伤了自己，还是怕你无声地离开自己的世界。
那么就看看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和这么长久以来累积对你的情感，又没有打动人心的力量。
（4）
学校的各项球赛恰在这一季进行得热火朝天。放学后晚自习前的球场上聚满了围观的人群。
记得有一场被冠以“篮球全明星”的比赛，醒目的巨幅广告上齐刷刷地印着当时风靡校园的风云人物的名字。当然也包括L。不过这并不是一场单纯的“全明星”赛事，据说会根据这一场比赛的表现，决定部分参与决赛球员的名单。
所以这是L十分看重的，也十分卖力去打的一场比赛。
却因为太看重，太卖力去完成一件事，紊乱了心绪，过于急进的打法反倒没有稳扎稳打时的效果。渐渐的，L的手感越来越差，好几次都上篮未遂，两个罚篮也没有进，远距离的三分球也无法挽回场上的局势。
说是“越急于求成，越一事无成”，也一点也不过分。
最终是L被换下了场，我看见L坐在休息的长椅上，一直深埋着头，旁边放着未开启的纯净水L到赛事结束，都未曾把头抬起过，谁也看不清他当时的表情。
我希望L能重振旗鼓，希望他不再把头埋得那样深沉，希望他再以后的赛事能逐步找回感觉。但之后的几场比赛上，L似乎被什么牵绊着，最好时也只是发挥得平平，更多的时候是像那场“全明星”赛一样，无法冷静自己的情绪，更无法像以前一样控制全场。也有几次被换下场，甚至有一次被罚下场。
那天晚自习前的比赛结束后，我和好友们结伴回教室。
“你们听说了吗，班花好像收了L的情书哎~”
“不可能的，班花不可能喜欢L的。”
“为什么？”我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假装随意地参与她们的讨论。
“自然是她名花有主了，有人说经常看见她和XX中的某君出双入对的。”
“真的假的，我早说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