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穆眼睁睁的看见苏辞从自己身边跑走,丝毫不放弃的立刻跑向另一头的安全出口,不理会所有人像看疯子的目光看着他,一节一节的走下楼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好像就是怕那一抹身影永远的离他远去,那种求而不得的不甘与悲哀,是他从出生到现在从未感到过的,在走下暗长的楼梯时他心目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抓住她!然后抱紧她!
可是等他从安全出口慌忙的跑出来,苏辞早已坐上离开医院的的士扬长而去,沈穆光着脚跟在车后面跑了两步,奈何体力不支,他还是没追上。天色黑沉沉的一片,隐隐约约传来雷鸣,细长的雨丝从空中一点一点的落了下来,沈穆光着脚踩着泥泞的马路看着心爱之人与自己渐行渐远的身影,一个人独自承受着自己种下的苦果。
雨下的越来越大了。
沈穆眼前浮现出苏辞当时还在沈家大宅里的事情,那时候,他每个星期一出门的时候,她都要在前一天晚上看好天气预报,如果有雨,第二天门前总会不偏不倚的出现一把伞,她拿着伞递给他,不厌其烦的嘱咐他“路上小心,注意安全”之类的话,还会腼腆的露出洁白的小虎牙,好像是想告诉他“我很好,不用担心,没什么”,告诉他嫁给他,她很幸福。可是那个时候的他哪里知道她的好?他的眼中只有自己,只有求而不得年少轻狂时的对象,这样朴实而又小小的爱情,她为他付出的全部,他感受不到。
他真是个混蛋。
什么时候,学生时代热情似火的爱恋已经褪去,他开始注视着身边这个为他忍受一切的小女人,一开始他总是觉得她不懂,她不过是他和杨欣婚姻的试验品,可是在不经意间他慢慢知道了她的好,他错把她的一心一意当做单纯幼稚的执迷不悟,他错的彻底,知道输掉了她的心,知道有一天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才知道连空气里都写满着她与他的回忆。可是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剩下在回忆里的,只有他一个人的怅然若失。
伸手将本该最亲密的人变成了陌路人,沈穆后悔到无可救药。
生活和工作都在正常轨道下继续稳步进行的苏辞暂时忘记了沈穆和一系列事件带给她的不悦,发油活动还在继续,她每天还是那个工作在第一线的永动机苏辞,日复一日只为拿到一份不高不低的工资,养活自己不落别人口舌,在小小的办公桌上占据一席之地,这就是她的理想,说卑微也奢侈,不好也不坏。
直到这一天季莫泽找上她。
像季莫泽这种工作和生活分的很清的人,在下班之前大张旗鼓的把苏辞招进自己宽敞的玻璃大门办公室,面带微笑的对苏辞说“一起去吃饭吧”,这种事情几乎是让人想都不可想象的,可是就在这天,苏辞被几个报表上数字折腾死去活来的时候,季莫泽来了这么一手,让她措手不及。
传唤其们命令的小姑娘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左邻右舍公司里大大小小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她浑身不舒服,一下子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季莫泽忽然这么高调,不过是为了小小的一餐饭?这吹的是什么风?苏辞走进季莫泽办公室,只见当事人刚刚挂断电话,拿起挂在架子上的西装若无其事的对苏辞说道:“你准备一下,我哥要来,大家一起吃个饭。”
苏辞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吃惊,连忙追问:“要不要带点什么礼物?我穿成这样会不会太朴素了点,不太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吃个饭,别紧张,放松点,又不是会见leader,再说,平时见我这个leader的时候也没见你多紧张。”
“我还不紧张呢,哪次看见你在晨会上板着脸训话我就满手都是冷汗,生怕自己又被点到名,说业务上又出问题了。”苏辞没好气的责怪道:“哎,说真的,我们俩这样空手而去会不会显得礼数不周啊?毕竟我是第一次见你的家人,而且我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把他的话当耳边风。”季莫泽微微露出一个不在意的笑。
“原来你每次在家就是这么应付父母的话的啊?你不是从来都是好学生走在时代前端的么?好啊,季莫泽你好大的胆子!”苏辞用手捶着他得烫平整的西服领子笑道,玩笑归玩笑,季莫泽的父母都不在身边,这一次的见面相当着苏辞见家长,虽然也不是第一次见,可是现在苏辞这个身份,这婚离不离什么时候离还是个问题,这可是个相当艰巨的活。
她和季莫泽……是不是进展的有点太快了?
还没等苏辞想那么多,她就从季莫泽的宾利车上下来,二人一同走进了某家西餐厅。
季莫泽的哥哥季云早就坐在餐桌前等待他们,这位连季莫泽都嫉妒过得天骄之子对于苏辞一直是传说一样的存在,现在将近不惑,带着一副金边眼镜,完全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从他的穿衣和品味可以看出浓浓的商业气息,听季莫泽说他在国外也从事的是金融行业,自己也开了一家公司,搞投资移民,房产也有好几套,都是在不错的地段交通便利,准备将父母带过去,一起在国外想天伦之乐尽作为子女的孝道,季云的妻子是个混血的法兰西美女,很懂得打扮,夫妻生活没有太大的波折,还算幸福美满。
知道了这些信息之后的苏辞也投其所好,在抽屉里拿出一条前阵子和季莫泽逛商店的时候相中的项链送给季云,像他转达对其妻子的问候,同时也表达了礼貌,尽地主之谊,一餐饭进行的不快不慢,季云稳重的谈吐没有让苏辞感觉到咄咄逼人的强势,倒是给人一种属于兄长的深刻印象,也许也是人到中年,所有的锐气和锋芒都磨的差不多的缘故,季云旁敲侧击问了苏辞的家事,还有生活情况,苏辞也委婉的作答,当问道“婚姻状况如何,今后有什么打算”的时候,苏辞顿了一下,还是如实的说出了因果:“现在还处在婚姻调停的阶段,相信不久之后就会离婚。”
季莫泽在餐桌下握着苏辞的手紧了紧,季云显然也没有想道是这样一个情况,挑了挑眉问道:“哦?苏小姐还结过婚?”
苏辞硬着头皮点头,这样的事还是不要有所欺瞒的好,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于是苏辞干脆就喝出去不管了,接着说:“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也无济于事,可是这婚是一定会离的,我也是真心爱着莫泽的,希望你能谅解。”
“苏小姐说这些是不是有些不负责任?”季云指出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莫泽是我弟弟,他的情况我再了解不过,他第一次婚姻完全有条件选择更好,他还年轻,你们也是同学,又是同行,他的能力也是大家都看得见的,我不认为他就会局限于在国内市场发展,他完全可以出国,有更广阔的天地可以闯,苏小姐如果不想成为他的绊脚石的话还是再考虑一下自己的情况再决定婚姻大事吧,毕竟这种事情草率了一次不能再草率第二次。”
苏辞面色发白的垂下头,这些问题她也考虑过,可是被别人这样尖锐的提出来,还是感觉身心上有些无法接受,说来说去季云说的很对,是她配不上季莫泽。
季云又说了很多,比如双方家庭的差距,经济的差距,婚后感情还有孩子、事业、教育的问题,总之一条一条归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她和季莫泽并不合适。
也许是苏辞太异想天开,她觉得季云这些话句句正中靶心,像一条鞭子抽的她的脸生疼,把她从爱情的美梦里面打醒,让她知道现实的残酷,话到了最后,陪她自己走过所有的事的人,只有自己。
“对不起,失陪一下,我去一下洗手间补个妆。”苏辞终于忍不住了,她捂着脸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落荒而逃,生怕下一刻她会被数落的更加无地自容,眼泪就在她眼里打转,可是却是往心里灌的,那种感觉酸涩的难受,她需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平复下来,理智的对待所有的事。
请给她一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