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好日子，天公却不作美。寒风凛冽，天色阴霾黑沉。下午时分，看起来已到了黄昏。夹道两旁的冬青树随着寒风呼呼作响，交错出诡谲的光影。
一行人心不在焉地向前走，各怀心事，都没出声。
秦姒仰头看向灰霾的天空，感受风的冰冷，轻喃道：“应该是要下雪了。”
闻言，凌雅抬头看向天空，默默也好奇地仰望，想说话，却感觉现在的气氛有些不妥，便又乖巧地偎在凌雅怀中。
又默默无言地走了一段路，凌雅发觉自己再抱不动默默的时候，终于放他下来。
默默的左手搁在她的手心，右手让秦姒牵着，走在前面。
萧朗和燕情跟在他们身后，紧盯着前面的两大一小，不敢有丝毫怠懈。
“秦姒，你有什么事问吧，别憋在心里。错过了这一次，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告诉你一些事情。”凌雅投注在前路的视线收回，转而看向秦姒。
秦姒一路上欲言又止，一看就知道有话要问她。她的本意也是如此，想把自己的某些心事告诉秦姒。
那些心事只能对秦姒说，因为，只有秦姒是她想倾诉的对象。
这么多年，她藏着那些心事，好累好累。
“凌雅，你到底是什么人？”秦姒顿下脚步，看着凌雅那张柔美的脸庞。
这张女性脸庞没有浓妆艳抹，露出本来的那张脸部轮廓。以前没注意，现在仔细一看，却觉着凌雅的鼻子像极了一个人，那人是……
趁她现在还有记忆，她想知道一些事。
凌雅也许跟她有什么瓜葛，因为凌雅说过的一句话她记忆深刻。凌雅说，从小到大都嫉妒她。
她的记忆中，却没有凌雅这号人物。
是因为她的记性不好，把凌雅忘了，还是凌雅一直生活在她周遭而不自知？
“等了这么多年来，终于等到了你这句话。”凌雅一声轻叹，只觉人生很讽刺。
多少年来，她一直盼望着这一刻。
这个她嫉妒了多年的秦姒，能够亲口问她一句，她到底是谁。为什么凌雅要嫉妒秦姒，要恨秦姒。
如今盼到了，她却没有料想中的兴奋。
因为秦世业死了，桑清晚死了，她那个一直不被世人知道的小三母亲，也死了。
“你是秦家的小公主，捧在手心的宝贝。而我，只是秦家不能见光的私生女。这个答案，你满意吗？”看到如遭电噬的秦姒，凌雅心中并没有报复的快／感。
一切，都不同了。
也许那些对命运不公的强烈恨意，随着这句她埋在心里多年秘密的道出，就这样烟消云散。
没人知道，她多羡慕秦姒能姓秦，能叫秦世业父亲，能被世人认可。
凌雅，却只能跟着母亲姓凌。
也许从她出生，到她生命的终结，凌雅都是彻头彻尾的悲剧。同人不同命，这就是凌雅和秦姒的不同。
也许她会找上燕情，用身体跟他作交易，是因为燕情跟她一样，同病相怜吧。
“我母亲只是一个酒吧驻唱歌手，她遇到父亲，纯属意外。你父亲没有对不起你母亲，因为是我母亲对他下了药，于是母亲怀了我这个不能见光的孩子。父亲很注重家庭，也很爱桑清晚，同时，他很有责任感。就算知道这一切的错都在我母亲，还是没有把我母亲抛下，这么多年，一直资助我和母亲。不过，父亲不喜欢我，他甚至吝啬于给我一个笑容。有一次我偷偷跑去参加你十岁那年的庆生会，在那里，我看到一个不一样的父亲。父亲毫不掩饰对你的喜爱，你是他的骄傲，是他捧在手心的珍宝。那时候的我还小，不太明白这些道理。待父亲下次再来我家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只对你笑，不对我笑……”说起那些时过境迁的往事，凌雅露出一朵飘忽的笑容。
毕竟只是孩子，那时的她怎会了解大人之间的那许多的恩与怨？
“你猜父亲是怎么说的？”凌雅看向秦姒，淡声问道。
秦姒眉眼低垂，轻声道：“父亲很疼我，他说，我是上天赐给他的最好礼物。”
在父亲的心中，秦姒是秦家的小公主，掌上明珠，再加上母亲的缘故，可以料想父亲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他说，我不该来到这个世界，因为他有一个女儿已经够了。他还告诫我，不准我出现在你跟前，让你知道我的存在。父亲不曾想过，那时的我，不过是一个没满十岁的孩子，他不知道这种话对一个孩子来说，有多残忍。也许从那时开始，我就开始恨你了。”
是啊，就是恨。是秦世业的无情，让一个孩子去恨另一个孩子。
“父亲他不会说话，他不是故意想伤你的心，他，他只是太想保护我了。”秦姒不知该怎么安慰凌雅。
毕竟伤害已经造成，凌雅这些年来，恨她不是没道理。如果她们调换位置，她是不是也会恨凌雅？
“那之后，我想尽办法在你跟前出现。有一次，你们家的司机走开为你买矿泉水，我瞅准机会，用力撞向你，将你的书包撞翻在地，里面的书本全部掉出来，你记不记得有这么一件事？”她们坐在休息椅上聊天，默默跟在燕情和萧朗身边，追逐嬉闹。温馨的一景，却是她进不去的世界，因为凌雅是坏人，他们却是好人。
很小的时候，凌雅就很坏了，懂得耍心计，想尽办法夺取秦世业的注意力，想尽办法在秦姒跟前晃来晃去，以示自己的存在。
秦姒摇头。
她的记忆有限，很多东西，她记不清楚，尤其是她12岁以前的记忆，很不完整。
凌雅并不意外，她料到秦姒是这样的答案：“你当时冷冷地看我一眼，别开视线，甚至不屑跟我说一句话……”
“不是的，我小时候不愿说话。妈咪曾经就说我很难相处，个性太冷。”秦姒忙解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