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宫变似乎是悄无声息的,兵卫匆匆而来,亦是被果断快速镇压。
当晚太上皇也醒了,没有再提什么。而人们,不管宫内宫外的人,似乎也都默契地将这件事有意无意忽视了,唯一可以看到的结果是太皇太后从天璇宫搬到了玉衡宫去。
温苏心等到太上皇醒了后,去请安。
她心里多少有些忐忑,她知道了一些陈年往事,而这些陈年往事在帝王家,便是不能外泄的秘密。
温苏心不知道嘉宁帝会如何对她,多少是希望公冶烨胤能赶快回来的。而公冶烨胤一时之间是肯定回不来了,所以,这一刻她想到的是公冶翊哲。
对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里说,在这深宫内,只能像菟丝子一样依附他人而生存。当一个女子在这样的处境的时候,保住自己性命,似乎比恨一个人要重要得多了。
魏公公随侍在床榻旁,看到她,当即迎了出来请安,两人站在门口说话。
“皇爷爷……”温苏心担忧的眸色如凝郁的水,欲言又止的样子。
“太上皇无碍,皇后不必担心。”魏公公当即宽慰她道,只迟疑了下,才又道:“皇后要去看看太上皇吗?”
温苏心摇了摇头,轻声道:“不了,免得吵到皇爷爷,皇爷爷没事就好。”
却有一个小内侍匆匆忙忙走了出来,一边行礼一边道:“太上皇请皇后娘娘!”
温苏心和魏公公对视一眼,魏公公退居到一边,笑道:“娘娘去吧,陪太上皇说说话也好的。”
温苏心含笑颌首,便迈步进了寝宫内。行至嘉宁帝面前,温苏心轻声叫了一句:“皇爷爷!”
嘉宁帝躺在床榻上,眼睛微阖,透出轻微的一点眸光。听到温苏心的声音,他的眼睛才缓缓睁开了。
“你来了,”嘉宁帝虚弱地笑了下,不过眉宇帝王的英气依旧,他温声道:“白天吓到了吧?”
温苏心笑容温顺乖巧,“有皇爷爷在,轻蓝又怎么会怕呢?轻蓝只是担心皇爷爷的身子,您别生皇祖母的气……皇上……”
说着温苏心声音低了下去,连头也垂了下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她像不小心提到了不该提的事,有些忐忑不安的样子。
嘉宁帝弯了弯嘴角,似笑非笑的样子,“这么多年了,她是什么性子,朕很清楚。若是朕要同她计较,便也不是今时今日才计较了。”
温苏心舒了一口气,笑了,笑容绚烂如花,“皇祖母也是在乎您,但凡一个人在乎另一个人,便总希望那个人眼里都是自己的。何况,皇上一片孝心……”
“朕知道,皇上是皇上,太皇太后是太皇太后。”嘉宁帝截断温苏心的话,又含笑看了她一眼,打趣道:“这就开始帮皇上说话了?”
温苏心眨了眨眼睛,自然而然地道:“对啊,只要皇上好好的,大家就都能好好的。”
嘉宁帝慈祥地笑了,“你倒是敢说实话啊,往后,也多帮衬着皇上一些,毕竟皇上还小。”
“轻蓝不过一介女流,那能帮得上什么啊?”温苏心嫣然一笑,“有皇爷爷,还有皇上和皇祖母在,轻蓝就是享福来着。”
“轻蓝,好好照顾皇上,还有,”嘉宁帝收了笑,神色渐转肃然,“无论到什么时候,叫皇上不要伤害他四皇叔。”
正如太皇太后所说,太上皇在为公冶翊哲安排后路。
温苏心踟蹰了下,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是不是非常喜欢婉太皇太妃啊?”
嘉宁帝笑了,英武的男子露出了温和的笑,像蓝天上的白云一样纯粹的笑,“她是一个能让任何男人着迷的女子,那怕是朕,也一样。只是,朕对她亏欠良多。”
“贤王好像对这些事都一无所知,您为什么不告诉贤王呢?”
“就如你所说,他什么都不知道,那么,为什么要让他知道那些悲伤的过去呢?”嘉宁帝轻声反问。
温苏心一时语塞愣了下,旋即明了了。
是啊,如果公冶翊哲不知道,那不让他知道是最好的。
不知道,就没有那么多痛苦。如果能瞒住一辈子,如果能让公冶翊哲做一辈子的闲散逍遥王爷,那么,真相如何,其实并不重要吧。
只是,可惜,嘉宁帝到底是低估了他的儿子。
“轻蓝,朕把皇上和贤王托付给你……”
温苏心惊讶地喊了一声,“皇爷爷……”
“听朕说完,”嘉宁帝罢了罢手,不让温苏心有机会继续说下去,“你父亲对朝廷忠心耿耿,他教出来的人,朕信得过。你也是个好孩子,所以,朕要把他们交托给你。”
温苏心描金的红宽袖里手倏然握紧,只面上的笑容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愫来。
嘉宁帝继续道:“皇上和贤王,在朕心里是一样的,朕不希望他们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虽然如今他们互敬互重,但朕必须要以防万一。”
“您说,只要轻蓝能做到,必然全力以赴,鞠躬尽瘁!”温苏心温温地应道。
“贤王无心朝政,但难免有人不煽风点火,用婉太皇太妃和太皇太后的事挑唆他们,”嘉宁帝眸光晶亮,像是黑夜里的北斗星辰一样咄咄逼人,犀利而危险,“如果到了那一天,你记得告诉贤王,朕始终是站在婉太皇太妃这一边的,所有的一切朕都清楚,他无需再做什么。”
温苏心恭顺地点头,“轻蓝记住了。”
嘉宁帝露出倦色,闭上了眼将息。
温苏心便贴心地道:“皇爷爷,时候不早了,您休息吧,轻蓝告退!”
“嗯,你下去吧。”嘉宁帝颔首。
温苏心走出开阳宫后,皇后仪仗内侍宫娥等人蜂拥而上走在她身后,两列宫娥在两侧提着花梨木八角宫灯照明。
浩浩汤汤的队伍走在宫中,一片通亮,灯光落在湖面映出点点闪亮,合着月光交相辉映。
温苏心一边走着一边想着嘉宁帝的话,说到底,嘉宁帝的话似是而非,留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