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公冶烨胤便下旨让大家径自去玩耍,他自己也是携了温苏心一道去猜谜去了。公冶烨胤猜了几个灯谜,都是一猜即中,温苏心也跟着猜了几个,得了不少彩头。
所有人都看到帝后和睦,皇帝细细护着皇后。
这么瞧过去,虽然皇帝因为年纪小还略有些稚气,但却已经是一个英武的少年。皇后娘娘这样的绝色美人往他身边一站,但真是一对璧人,一点也不违和。
只是不多时,太皇太后便派了人来请公冶烨胤。
太皇太后有请,公冶烨胤也不好拒绝,便柔声嘱咐道:“你先逛逛,朕去去就来。”
“好。”
公冶烨胤被请走了,温苏心便一人行走在花灯密布的石径上,但见宫灯悬于林木,样式齐全,应有尽有,八角、六方、双鱼、葫芦……
烟火冉冉升到高空中爆开,绚丽而斑斓,像一场花开的盛事。宫城里悬遍了宫灯,火树银花不夜天,灿烂辉煌,蔚为壮观。
温苏心转眸间,在那样的光辉里,看到了公冶翊哲站在灯下笑,手里提着一盏垂苏六方琉璃灯。
他一笑,整个皇宫的灯光都暗了下去,唯有他的笑璀璨了时空。
他抬脚向温苏心走来,眉目如画,袍袖飘举。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边的人全都退走了。摇曳的灯火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四目相对。绚烂的灯火融融落在他们身上,温暖而美好。
公冶翊哲提着的花灯下的流苏迎风轻轻晃动,他笑容温柔,映着融融灯光有寻常不曾见过的柔软感,“我说了,每年的上元节,我都会陪你看花灯猜灯谜的,不曾骗你吧?”
“此次你一举攻下淮地,为皇上消除了一个心腹大患,也暴露了自己,这么大的牺牲,却只换这一场花灯会,是不是太可惜了?”温苏心巧笑倩兮。
“换你一笑,值。”公冶翊哲语声坚定。
温苏心不得不替公冶翊哲感到担忧,做出颇有感悟的模样来,“你此次为救我亲自去了淮地,展示了你卓越的军事才能,必然为皇上忌讳。这样大的牺牲,就只换这样一场花灯会,怨不得连林太尉都要担心,就怕我是红颜祸水,误了你的大事。”
公冶翊将花灯递给温苏心,轻描淡写地道:“这是迟早的事,你的性命却是最重要的。”
温苏心接过他的花灯,低头一笑,瞧着花灯,纱绢上绘了鸳鸯戏水,边上是金色云纹,栩栩如生。四周嵌了翠玉,垂下盈盈流苏,看着十分精致。
公冶翊哲笑道:“喜欢吗?”
“喜欢啊!不过若是将这办花灯会的花费,折合成现银给我多好啊!”温苏心一边把玩着花灯,一边回他的话,“这得多少银子啊!”
“你这丫头!”公冶翊哲拿扇子轻轻敲了下温苏心的头,“成日掉进银钱堆里,谁亏待了你一样!”
温苏心抬眸怡然一笑,“那不是这些年不是掌管东宫,就是掌管后宫,处处都是大开支,习惯性就是算一算银钱,就怕不够用啊!”
忽而听到一阵脚步声,公冶翊哲看一眼温苏心,“我先走了。”
“嗯。”
那边公冶翊哲才走,便看到一个男子从那边林子里转了出来。
一城辉煌里,满宫灯火中,他清冷出尘,皎洁胜月,风仪赛南岭上的雪,像是九霄仙君纡尊降贵落凡尘。
奥君公子慕淇君,总是无时无刻不叫人惊艳,用任何美好的词形容他都是不过分的。
好长一段时间没见,温苏心有些发愣,有多长的时间,她不曾再想起他来了?
慕淇君静静站立在灯火下,站成一道绝世美好的风景,“你平安归来,淇便放心了。”
“多谢侯爷关心。”温苏心静静地道,语气疏离而客套。
感觉到温苏心明显的疏离,慕淇君凝眸看着温苏心,他好看的眉毛轻轻聚拢,叫人看了就心里难过。片刻后,慕淇君一声轻叹,“你在怪淇在这件事上袖手旁观。”
“难道在这件事上我应该感谢侯爷吗?这么想,未免觉得可笑,”温苏心拢了拢袖子,好不叫夜风有机可趁,“我去淮地的时候,公子可曾为我向皇上求过情?明知大战在即,公子可曾考虑过,为在淮地做人质的我而去设法免却这一场战乱?”
“不曾。”
“所以,侯爷你放弃了我,如此干脆。我不怪侯爷,因为侯爷没有义务为我做什么,因为侯爷是为大夏大局着想。但,侯爷若是想要我心里半点想法也没有,却是不可能的。”
风吹得树枝摇曳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也吹得她衣袂飞扬,珠络碰撞,清冷冷的人儿站在风里,像是一朵乍然盛开的白牡丹。
一种无法言语的悲伤在心里漾开,这个同她有过婚约的男子啊,这个她如此深深仰慕着的公子啊,他放弃了她。
“淇从未放弃小姐,是小姐放弃了淇。”慕淇君一双清润的眼眸,忽然漾起了一丝很淡很淡的哀伤,“从来,小姐都在一步一步放弃淇,而现在……”
他眸光落在温苏心身上,笑了,只是笑着笑着,却全都是落寂,“小姐也不再喜欢淇了,小姐是彻底放弃了淇……”
温苏心凉凉一笑,比初春的晚风还要凉。
“苏苏,你已经喜欢上公冶翊哲了,不是吗?”慕淇君温柔的声音若柳絮。
那“苏苏”两个字让温苏心的心直直往下坠,充满了绝望。那绝望就像是落下悬崖,很想活命,却没有人救你。
“我没有喜欢他,假的,我对公冶翊哲的一切都是假的!”温苏心本能地反驳,胸膛因为激动而一起一伏。
她喜欢的人是公子,一直都是,她怎么能容许她喜欢的人误会她喜欢的是别人呢?即使他不喜欢她,但她喜欢的人是公子,只有公子!
“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事,你难道不感动吗?”
“感动归感动,不是喜欢!”
“那么,你为什么”
“我温家满门的血仇,总是要公冶家血债血偿的!我不过是为了要让公冶翊哲和公冶烨胤反目为仇而已!”
忽而传来一根枯树枝断裂的声音,惊得温苏心和慕淇君齐齐回头,就看到高大的梧桐树下站了两个人。
温苏心手一抖,手里的宫灯便脱手,“嘭”的一声宫灯委地,琉璃碎了一地。蜡烛洒开像,像点点离人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