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苏心轻嘲地笑了,“你觉得我还会信你们吗?我落得今时今日这样的结局,全都是拜你们所赐!”
“狱主可以不信,也不应该信,”慕淇君眸色清幽,坦然自若,“但,在狱主没有知道真相前,就这样走下去是唯一的办法。属下可以说得再直白一点,冥狱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既然敢让不是温家的人成为狱主,必然是因为除了这个原因以外,还有让你不得不忠于冥狱的原因。”
“你们……”温苏心凄然吐出两个字,却无力再说下去。
从前种种,皆是虚妄。
什么温家为了留下了她这唯一的血脉而情愿满门覆灭,什么温家为了让她置身事外不惜背弃冥狱,全都是假的。
这不过是一出美人计而已,温家不惜付出满门的性命,来成全冥狱罢了。
让温苏心成为大殷的国母,生下大殷的继承人,如此,大殷对冥狱便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温家如此惨烈的牺牲,不过是想为冥狱求一条生路而已。
“如今这些话,便是告诉狱主也无妨。冥狱数万人的性命,都掌握在狱主你手里了,你是不可能弃之不顾的,这原本是大狱主的使命,他是为了你才死的,所以,现在是你的使命。”
“是不是徽寒也是你们的棋子?”
慕淇君幽幽一叹,“大狱主对你是真心的,老狱主只是设计将你当做棋子,但大狱主看着看着却看不下去了。因为你真的爱上了皇上,也因为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有多爱一个人。大狱主这一生,过得只怕比你还辛苦。”
温苏心心里痛苦,脸上却是平静的。
一个人痛到深处,便只会在心里默默流血,再也不会歇斯底里给任何人看。
“说来说去,你便是不肯告诉我我的身世了?”
“不会,”慕淇君定定地道,他目光轻轻扫过温苏心投注在窗外,黑漆漆的夜像是要吞噬一切,“不但不会告诉你,属下还请狱主忘了这件事,你从来都不知道有这件事,否则,会死很多人。”
温苏心深深地看一眼慕淇君,他知道的远比她要多,但他不会告诉她的。
冥狱的秘密太多了,她是狱主,但当触及冥狱的底线的时候,其实她便什么都不是。没有人允许冥狱的生存受到威胁,但凡是这样的人,即使是狱主,也只有死路一条。
“这是属下对狱主的忠告,要想好好活下去,便忘记你不是温家的血脉这件事,”慕淇君声音清朗,字字利落,“你从不知道这件事,往后跟谁都不要提了,即便那个人是沈离风,也不能提。”
他说得很认真,他从未如此认真。
温苏心便知道了,她知道自己不是温崇明的女儿这个秘密,牵扯到很多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泄露的后果,是慕淇君也兜不住的。
“即便你不说,我也是要去查的,我总不能束手就擒,永远被你们蒙在鼓里,永远被你们牵着鼻子走!”
慕淇君眼神一沉,“旁的事,你都可以不听,但这件事,你不能不听我的。苏心,我不想你死,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能好好的。”
“我不信!”温苏心扬着下巴冷冷地道。
“你若去查便会惊动那个人,那个人若是知道了,苏心,你也好,殿下也好,瑞孙家也好,都会死的。”慕淇君幽幽眸色若夜色,“看看大狱主,你便知道,不可以任性。”
温苏心不动声色地问:“那个人是谁?是不是就是徽寒害怕的那个人?他究竟是谁?”
慕淇君微微一笑,“苏心,你真是个孩子,永远都长不大。有些人,有些事,你不要知道,知道了,只会痛苦,只能死去。今日你再逼我也没用,我不是徽寒,你便是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告诉你你是谁,他是谁,我能告诉你的只是不要去查你自己的身世,也不要去查那个人。”
温苏心凉凉一笑,原来到今日,她依旧只是一枚棋子,有人在全盘操控着一切。
这个局里,她是棋子,温徽寒是棋子,慕淇君也是棋子,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在朝着那个人希望的方向发展罢了。
而她、慕淇君这些人,不过是蝼蚁罢了。
“好,我不查,那么,等到合适的时候,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温苏心问他,“我这一生活在你们的阴谋下,我愿意成为这样合格的棋子,那么最后,你是不是可以让我知道我是谁?”
“即便我不告诉你,也会有人告诉你的,有很多人都等着你走到那一步,他们都在等着想要告诉你答案。所以,只要你往前走,你便会知道的。”
温苏心从没选择的余地,慕淇君也没有,他们都不过是棋子罢了。
这一夜见面后,慕淇君悄然出宫,一路上他都沉默不语,望着沿途的夜色。
帝都的夜色总也带了宏伟的气息,雕栏玉砌蜿蜒,亭台楼阁林立,帝都的繁华和帝都的雄伟,一日往昔啊。
慕淇君漫步回到慕府,月色当空银色恢弘,孤独的男子一人独行在石道上,长长身影寂寂落在地上。
仿佛也是当年,他和那个少女并肩走在这石道上,她含娇带俏偷看他,看一眼就满足得像是偷吃了蜜的蝴蝶。不过才几年光景,那个少女已经长大了,像只蝴蝶飞远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穿过庭院回到他自己的院子,径直朝睡房走去,只是他才踏步入了自己房门,将将将门阖上,便从屏风后窜出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跪在他脚下。
“参见阎君!”那人单膝跪在地上,浑身笔挺,干练利落的举止,一看便是习武之人。
“皇上一直在查狱主的真实身份,”慕淇君安然地道,从从容容的样子仿若只是在吟诗作词,“让他查到,是时候让他知道了。”
那人猛地抬头,惊愕地道:“阎君!?”
慕淇君微微笑了,“皇上那样心心念念想知道,便让他知道吧,且看他是不是能接受这样的真相。”
“是!”那人低头领命,对他来说,眼前的男子便是信仰,超越冥狱的信仰。
“仔细小心些,不要叫那人知道了,否则,你我便要黄泉相见了。”
“属下明白,属下定然会做得干净的,绝不会连累阎君的!”
“去吧。”
“属下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