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散文的喜爱并不亚于诗。但所花的功夫远没有诗多。严格地说,我亏待了我的散文。
有一年春节,我回到家。母亲用古老的碓舂米粉为我做年糕。碓声缓慢而沉重。儿子带回的录音机正播着迪斯科舞曲,女儿伴曲超舞……这古老与现代的猛烈撞击使我震惊。我坐不住了。我立即边和客人谈话边写作,只两个小时就写出了《悠扬乐曲里的碓声》,寄到报社只几天就用了出来。这件事震动了我的心灵。我开始注意故乡的历史和现状。后来,母亲说:“写写家里那口老米缸吧,它养了好几代人,它挨饿的时候不会哭……”我知道母亲在漫长而艰难的岁月里,流过不少辛酸的泪水。父亲也说:“写写我的牛,我的蜂和我远走雷州的牛车吧……”我的心被戳痛了。我深知父母永远忘不了自己走过的崎岖之路。他们不会写,我能不写吗?我开始追忆艰辛和痛苦。我开始懂得散文的真诚和它特有的生命力。于是我断断续续地写。我觉得只有散文才能写出我困苦的童年,我苦旱贫瘠的故乡,我勤劳而善良的乡亲;才能如实地记录我的足迹,时代的苦乐,世界的悲欢。我不忍心再亏待我的散文了。我开始蘸着心血去写它。我把诗的意境、诗的语言让给它;我想用小草、野花和阳光装点它;用雷火煅烧它,用暴雨洗刷它……我发现,它在故乡的红土中封存已久,如泉如酒如泪;又发现它远在他乡,如风如云如雨。我要虔诚地寻觅它,呼唤它。我相信,我总有一天会让它沉甸甸地活着,如故乡叠垒亿万年永远沉重的青石。它可琢可磨可碎,随时在锤声中进出火花。
衷心地感谢花城出版社为我出版这一本散文集。衷心地感谢真诚地关怀和支持我的所有同志。雷铎兄在长篇创作最紧张的时候为我的集子作序,在此也表示我深深的谢意。
作者
1991年12月22夜12点
于花城澹泊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