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紫英一声大叫,吓坏了一堂人。此时堂上问案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贾雨村,他与贾家联了宗,是贾府正经八百的亲戚。接了贾环状告贾政的状子,他正想着如何替贾政遮掩,还没想出好法子便被冯紫英叫破了。
“太子如今执掌宗正寺,贾家仍皇亲贵戚,此案当由宗正寺处置,贾大人,请将状纸和告状之人移交于宗正寺。”冯紫英手举东宫令牌,毫不客气的说道,他怕迟了贾环便会被害,到时便被动了。
贾雨村不敢不听冯紫英的话,只得将贾环连同状纸都交于冯紫英带走。贾环胆颤心惊的跟着冯紫英出了衙门大门,怯生生的叫道:“冯大爷,我不告了!”
冯紫英见贾环一脸的惊慌,便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便笑道:“环兄弟你别怕,我虽与你哥哥有些交情,可公是公私是私,冯大哥绝对不会因公废私的,你放心吧。”
贾环不信,瞪大眼睛叫道:“哼,你骗我,把状纸还我,我不告了!”说着便劈手去抢冯紫英手中的状纸,可那冯紫英有一身的好本领,又怎么能让贾环抢了状纸,见贾环实在呱噪,冯紫英懒得与他多说,一记手刀直接将贾环劈昏,长臂一伸将贾环拦腰抱起,丢到他的马背上,然后纵身上马,飞快的向宗正寺奔去。
冯紫英走后,贾雨村忙换了便服,悄悄从角门出去,飞快的跑到贾府去了。贾政强打着精神见了贾雨村,一听说贾环将自己告了,贾政又急又气又怒,险些儿背过气去,贾雨村自进了贾府之门便见见下人们神情不比从前,此时又看到贾政那藏不住的惊慌之意,不禁心中暗悔来得太莽撞,都没有看清形势,忙起身道:“请族叔早做决断,愚侄告退。”贾政也没有心思虚留,强笑道:“多谢贤侄通报信息,日后定当重谢。”
贾雨村一走,贾政便急忙去找贾母,贾母正因宫中没有传出消息而心烦,一听贾政说贾环将贾府告下了,气得七窍生烟,指着贾政骂道:“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还不快拿了回来打死!”
贾政惨然道:“母亲,他已经被带进宗正寺,怎么还能拿他回来?我们贾家真是气数尽了……”
贾政话未说完,只听啪的一记耳光便打到了他的脸上,贾母颤抖着手道:“你……你……你这不中用的胡涂东西,放你娘的狗屁,那小王八蛋以子告父,不论告的是否属实他都要先受八十大棍,你还不去打点打点,只要打死了他,看还告什么?”
贾政身子一颤道:“母亲,他到底是我的儿子。”
贾母气道:“哼,这种状告自己老子的儿子,不要也罢。舍了他一个保住全家,也算贾家没白养他这几年。”
贾政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垂头称是,退出贾母的房间。贾母浑身垮了下来,两行老泪从混浊的眼中流出,她无力的靠着床背颤声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贾政出了门,四顾之下,发现竟然无人可用,只觉得心中一片茫然。忽然见宝玉的长随李贵从外面跑来,他便沉声道:“李贵,你过来。”
李贵因跟的是宝玉,平日里没少被贾政责骂,如今一见贾政叫他,吓得扑嗵一声跪倒在地下,没口子叫道:“回老爷的话,二爷如今长进多了,每日只在房中念书,一步也没有出门……”
贾政皱眉道:“谁问你这个?你速去找琏二爷来书房见我。”
李贵一听不是为了宝玉的事,一颗心才落回肚中,忙磕了个头便跑去找贾琏。
冯紫英将被打晕的贾环带到宗正寺,见贾环虽然仍是昏迷着,可眼皮子却微微颤动,冯紫英知道贾环已经醒来,便故意大声道:“呀,看来是用力过头了,得去寻些冰水来泼上一泼,许能醒来。”说完便转身出门,只在门外偷看。
大冬天里被浇上冰水,那滋味可不好受,贾环慌忙睁开眼睛跳将起来,就想偷偷溜走。冯紫英立刻从门外闯进门,哈哈笑道:“贾环兄弟,你果然醒了。”
贾环一见冯紫英,便哭丧着脸道:“冯大哥,我不告状了还不行么?”
冯紫英气道:“你这傻子,那贾雨村是你贾家宗亲,你偏到他的府衙去告,如今我救你一命,带你到能告的通的地方,你如何却又不告了。我也不怕告诉你实话,我们前脚一步,那贾雨村便去了你家中通风报信,若非我早一步将你救回来,你的小命便完蛋了。”
贾环傻呆呆的定住了,想了一会儿,他拉着冯紫英道:“冯大哥,你真的能帮我?”
冯紫英笑道:“只要你的状子属实,太子殿下自然会为你和你娘做主。”
贾环虽然顽劣,可是他自小受人欺负,最擅长的便是看人眼色,他见冯紫英言之凿凿,又想着自己什么都没有,也没什么值得冯紫英来骗的,便扑嗵一声跪下来道:“冯大哥,我状子里所言句句实情,求太子殿下和冯大哥为我娘做主。”
冯紫英点头道:“好,贾环兄弟你先起来,这事太子殿下一定会查到底的,我看你身子单薄,定然吃不消八十大棍,我需得为你谋个法子,让你熬过八十大棍才是。”
贾环一听八十大棍,吓坏了,他慌忙拉着冯紫英叫道:“冯大哥,我是告状的,如何还要打我?”
冯紫英摇了摇头,心道贾家也太不把庶出的小爷当爷看待,看那状子写的歪七扭八,如今连朝庭一些基本法度都不懂,真不知这贾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拍着贾环和气的笑道:“环兄弟,你告的是你父亲,有违孝道,所以在告状之前需先受八十大棍以做惩戒,若非我去的快,贾雨村那八十大棍岂不活活打死你。”
贾环惊得跌坐在地上,喃喃道:“还有这等事?”
冯紫英蹲下来拍着贾环的肩笑道:“不过你现在是在宗正寺里,我担保这八十大棍只是些皮肉之苦,断断不会要了你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