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骅很愕然,长到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妈妈说出这样心平气和且很有道理的话来。
他不觉地握起妈妈这只布满针孔的手,喃喃地说:“妈,我也想思前想后地考虑问题,也想冷静地面对问题,可是,一听说有关她的事情,尤其是有关男女之间的事情,我就忍不住会发火,会暴跳如雷,想抑制都抑制不住。”
“傻儿子,妈妈明白了,这是因为你太在意珞微,太喜欢她的缘故。正因为你太在乎了,所以你生怕别的男人把她给抢走了。”
啊?原来自已是太在意柳珞微的缘故?
“对呀,这个道理很简单,只有当事人不清楚,妈妈做为旁观者一目了然。”林湘如的另一只手抚上儿子宽厚的手背上,母子的手层层叠着,就好象在给彼此加油似的,相互间都感到了来自对方的亲情和爱。
司徒骅终于有了一缕笑模样,他想站起来去找柳珞微,可手却在妈妈的手心里握着。
林湘如显然是没把话说完,所以,她抓住不放。
“小骅,答应妈妈,千万别伤珞微的心,她真是个好女孩,假如你把她气走了,别说你这辈子再也找不到这样善良孝顺的女孩,就是妈妈,也不会原谅你的。”
司徒骅嗯了一声。
“好了,去找她吧,多说说好话,主要是把自已心里怎么想的老老实实告诉珞微,然后求得她的谅解。”
司徒骅满脸羞惭地站了起来,他发现现在母子关系似乎颠了个个了。以前,是自已说妈妈听,而现在,是妈妈说自已听。后者的感觉真好,他希望永远这样。
司徒骅感到妈妈的变化太大了,太可喜了。可他没想过,妈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大的变化。
司徒骅朝隔壁走去,林湘如微笑地看着儿子健硕壮实的背影,提高声音冲墙喊道:“小舅舅,哑嫂啊,你们把小拉拉们抬出来,我要跟它们玩玩。”
套间里的人又一窝蜂地跑了出来。
柳夏辉将那只最象拉拉的小狗黛儿抱起放进林湘如的怀里,憨憨一乐,说:“嘿嘿,我知道亲家母的意思……嘿嘿,嘿嘿。”
哑嫂歪着头看了一眼里屋,也嘿嘿嘿嘿地冲着大家乐。
“小舅舅知道我是个什么意思啊?”
“让我姐和姐夫好好沟通沟通呗。”
“看你年纪不大,懂得事情可真多。”
嘿嘿。柳夏辉从箱子里抱起小黑背,重新放进自已的怀里,用外衣包好后,指着黛儿问:“亲家母你看,是黛儿象拉拉还是娇娇更象拉拉?秀芝刚才死活要跟我争,硬说娇娇更象拉拉。”
林湘如抚着黛儿细腻的白毛,眼里流着一丝怀念和怜惜,轻轻地说:“都象,黛儿和娇娇都象拉拉。他们都是拉拉的孩子,怎能不象拉拉呢?”说着,抬起头,有些茫然的眼神落在哑嫂的身上:“哑嫂,你说我说的对吗?孩子,哪有不像母亲的?”
哑嫂重重地答应了一声:嗯。
外间聊得热闹,而里间却鸦雀无声。
林湘如不免担心,示意小保姆秀芝悄悄地看上一眼,看看少爷和少奶奶有什么在说话。
小保姆潜到门边一看,捂着嘴乐,附在林湘如的耳边说:“少爷要去拉少奶奶的手,少奶奶不肯。”
林湘如放心了,嗔怪道:“小丫头片子,胡说什么呢。”
又对柳夏辉说:“小舅舅今天回家睡去吧,和秀芝一起把小拉拉们都带回去。要不是你姐一再跟护士长求情,还动用了她的那个老关系,焦大夫,他们才不许把动物带进医院呢。我看也看过了,玩也玩过了,看到小拉拉们养得这么好,这么活泼可爱,我的病好象也轻了几分。谢谢你,小舅舅。”
“亲家母别跟我说谢字,你一说我就紧张……嘿嘿。”柳夏辉挠着头皮傻笑道。
“好,不说不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们回去吧,”林湘如笑着望了一眼里间,压低声音说:“等你姐和你姐夫沟通完了,我也就该休息了,要不然哪,护士小姐又该来训人了。”
嗯。
却说司徒骅一走进里间,本来坐在沙发上的柳珞微一下子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站着,背着光站着。她不想让司徒骅看见自已红肿的双眼。
“珞微……”象蜂般嗡嗡。
嗯。如蚁般应答。
司徒骅走过去,试探性地用双臂去环绕柳珞微的纤腰。然后在她耳边说:“你们姐弟俩真有意思,都喜欢用一个单音字来回答,嗯,嗯,嗯……”
嘴里呼出的热气,象一把毛绒绒的小刷子,刷得耳旁四周的肌肤麻痒难忍。
柳珞微轻轻地睁开,离开司徒骅一截距离重新站在窗前。
窗外,是夜的天下,是灯的天下,是风的天下,唯独不是人的天下。
“对不起小刺猥,昨天我不该那样对你发脾气的。”说着,司徒骅又向柳珞微靠近。
柳珞微紧紧地团缩着自已的身子,好象极力地缩小自已所占有的空间。
司徒骅满含歉意的话,柳珞微好象没听见。她一直望着窗外,但她的眼角,将司徒骅那小心翼翼的神情尽摄入了眸底。
“小刺猥,听说你昨晚一夜没睡……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不好……”司徒骅强行将柳珞微的脸搬过来,面向自已。
柳珞微用力地扭过头去,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仍不说话。
“小刺猥,你的眼睛肿成这样了……都怪我。珞微,你今天回家去睡吧,好好的睡一觉去。我一个人留在这儿就行了,反正还有哑嫂她们呢。”
来的路上,从柳夏辉嘴里得知不喜欢流泪的柳珞微竟然哭了一夜,司徒骅当时就心痛莫名。要不是柳夏辉在身边,他真想狠狠地打自已几个大耳光!
此刻,司徒骅亲眼目睹了柳珞微泫泪欲滴,娇怯无助的样子,他觉得自已的心好象被人用小刀切割成小小的一片片,而且,这把小刀是钝的,上面长满了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