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嫂没有坐下,而是拦着要去倒茶的柳珞微,神色紧张地说:“少奶奶千万别跟我客气,这侍候人的事情该我来。”
柳珞微苦苦一笑:“别这样说,你是客人,我理应招呼你的。”
“别,别!少奶奶,你这样会折我的寿的,”哑嫂又一把拉住柳珞微,细细地打量着柳珞微的面庞,平日有些浑浊的眸底里,有一样叫眼泪的东西在滚动,“少奶奶,两三天没见,你怎么又瘦了?”
“瘦了吗?”柳珞微反手摸了一把自己的面孔,说:“跟以前差不多吧?我这个人胖也容易瘦也容易,没事,瘦一点更好。”
“少奶奶,我昨天才听说你跟大少爷离了,这是为什么,为了什么啊?”哑嫂把柳珞微按坐在沙发上,自己如这个家的熟人一般找到了厨房,然后给柳珞微端来了一杯白开水:“少奶奶,你和大少爷是天生的一对,怎么好端端的走到这一步了?”
柳珞微接过,心里很苦,却再也无法象以前那样,和哑嫂一吐苦水了,只是淡然一笑,说:“缘分尽了,就该分手了,就这么简单。”
“我不信,”哑嫂摇着头说:“少奶奶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柳珞微不想多说,她对哑嫂装聋作哑十几年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很自然的,对哑嫂也没有往常那样亲热和无所顾忌了。
“真的,哑嫂,”柳珞微转头看着哑嫂那一脸的皱褶,猜想,哪道皱褶是真的。此刻的柳珞微,她很茫然,不知该相信什么,相信谁。
“哑嫂,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装哑巴呢?”
其实,在发现哑嫂会写字,会懂古体律诗却要隐瞒的那天起,柳珞微便怀疑哑嫂的身世了,说得更确切一些,那就是从哑嫂非常有条理地帮助柳珞微分析出裸照事件背后的故事后,柳珞微对哑嫂的感觉就有些异样。她那时就想,哑嫂只是一个帮人做佣几十年的下人,可却具备了独特的见解与非同寻常的思维能力,这绝不是一个没见过任何世面的保姆、佣人所能拥有的。
哑嫂的开口说话,更证明柳珞微的判断合乎常理。
“少奶奶,我今天来,一是来看看少奶奶,告诉少奶奶,我现在不在司徒家做事了。二是,我也想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跟少奶奶做个交待。我跟少奶奶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总共也不到半年,可少奶奶对我,那是没得说的,少奶奶没把我当外人,当下人,我理所应当也应该掏心掏肺地回报少奶奶。”
“哑嫂,你这样说言重了,”柳珞微也站起来给哑嫂端来了一杯茶,轻轻地说:“我非常感谢哑嫂陪我走过一段难忘的日子,在那个家,是哑嫂你给了我莫大的勇气与支持,你尽心尽力地照顾我,陪伴我。哑嫂,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
“少奶奶,那是我的本份,我的本份,”哑嫂双手捧着玻璃杯,望着绿莹莹的茶叶在沸水中轻轻盈盈飘浮的样子,声线低沉地说:“少奶奶心肠好,为人好,我哑嫂能服侍少奶奶,那是我的福分。只可惜的是,这样的日子太短了,太短了。”
柳珞微没有回答,她低下头去,任一大绺长长的留海横垂下来,遮住她娟秀的面孔。
“少奶奶,你还记得那位李大姐在花房跟你说的那个故事吗?”突然,哑嫂如斯说。
什么,李大姐,花房故事?
柳珞微一个激灵,她一把抓住哑嫂的手,急切地问:“哑嫂,你认识李大姐?你还知道她跟我说的故事?”
“嗯……少奶奶,你知道吗?李大姐,她就是故事中的那个青儿小姐,而我,就是那个傻乎乎的小保姆阿玲!”
柳珞微要晕了!
她差点要分不清,哪个是故事,哪个是真实的生活场景。
“哑嫂,你再说一遍。你是谁,李大姐又是谁?”柳珞微只能这样无力地求助了。
“少奶奶,你听清楚喽,我,是故事中,那个丢了青铜鼎的小保姆,阿玲;而李大姐,就是那个为男人而差点舍命的青儿小姐!”一想起青儿小姐从古墓里爬出来的惨景,哑嫂就想一刀宰了司徒雷成。
这么多年来,哑嫂一直以为,李老师和青儿小姐带着那位私生的小少爷离开中国去了国外,谁知,丛妈的一句话让哑嫂差点崩溃!丛妈说:“李老师和小姐不是去国外,而是被人骗进了古墓里,要不是老天有眼,李老师舍命救她,小姐就要去天堂了。”
随后,丛妈把青儿小姐后来发生的事情大概地跟哑嫂说了一遍。哑嫂这才明白,为什么林湘如常会在背地里咒骂司徒雷成会遭报应!这样没人性的畜生,何止是遭报应这么简单?他活该五马分尸,万世不得投胎为人。
今天来找柳珞微,虽然是青儿小姐的安排,目的是探听一下柳珞微是否知道青铜鼎的下落,并且,让哑嫂把故事和现实融会贯通起来,以便激起柳珞微的正义之心来达到尽快找到青铜鼎。除此外,哑嫂还捎带了自已的任务,那就是,要看看被噩运笼罩的少奶奶,她觉得少奶奶太不幸了,太可怜了,那么喜爱她的大少爷,怎么说不要她就不要她呢?
哑嫂当然不知道,这少奶奶的离婚之事,也是她最敬爱的青儿小姐一手促成的。
柳珞微一下瞪圆了眼睛,直直地看着一脸正经的哑嫂,好半天,她才啊地一声轻喊,声音轻轻地抖索着,仿佛是蝴蝶的翅膀沾了水:“哑嫂,你的意思是,他爸爸……司徒雷成,就是那个将青儿小姐骗进古墓里的坏男人?”
“对,就是他!”哑嫂咬着牙说:“青铜鼎就是被他偷走的。我为了自己不安的良心,为了找回青铜鼎,在离开这个城市六年后又重新回来,并且想尽办法进入到那个魔鬼的家里。”
柳珞微点了点头,说:“我想起来了,当时你说,你家里有一对儿女,你还说你的女儿跟我差不多大……哑嫂,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在离开六年后才想起找青铜鼎呢?那时,你都结婚成家了呀。按道理,你应该安心地过你的小日子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