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觉也开始有些心软了。
却仍然禁不住地要问她,“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爸爸和你妈妈的事情,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你爸都没有告诉过你吗?那你妈妈呢?她后来竟然也没有对你说过什么吗?”她不觉暗暗地怨恨起这对父母来,怎么可以这样地不负责任,竟然连自己年轻时候做过的事情都羞于承认,这样的父母让她为难起来,却也从心里的同情起了莫夕颜。
听路母这么质问,莫夕颜只是既疑惑又惊慌地看着她,甚至还有些吃惊,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喃喃地问,“他们怎么了吗?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们家和路曜辰的家庭以前认识的吗?他们是朋友的吗?伯母,你有话请直说好吗?我真的不晓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努力地想让只平静下来,却只觉得心里难受,甚至这种难受已经慢慢地蔓延开来,让她觉得恐惧。
路母看着她,此时这状况不在她的预料之中,她原本是以为莫夕颜什么都知道,所以做好了打算,来直接跟她摊牌,然后就握紧了筹码,让莫夕颜尽快离开路曜辰。她坚持相信,一旦莫夕颜知道了一切就应该没有继续留在路遥辰身边的勇气了。
可现在,一切都太意外了,路母看着这个如此茫然甚至有些受伤的表情的莫夕颜,让人就觉得很可怜。
但路母不能什么都不做。即便莫夕颜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能就此放过她。那些上一代留下来的事情,总归是要慢慢让她知道的。虽然现在一股脑地告诉她,路母自己也不能确认,莫夕颜那瘦小的身躯是不是能够完全接受得了呢?
整件事情里,路母最不能接受的一个事实,其实是来自于路曜辰的。
她整个人被这个事实震惊了,慢慢地后退了几步,险些没能站稳脚跟,手向后撑住了一块桌角才让自己站著了,她失神地看着莫夕颜,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地说,“我竟然没想到这一点,路曜辰竟然没有爱你到这种地步,以他的谨慎程度,以他对女人的了若指掌,我以为他在和你相处之前,也许就或多或少地找人去调查过你的背景,可我真的没想到,他竟然会什么都不了解地就和你在一起了。你们真的很让我吃惊。”
她更难以接受的,则是终于隐隐地感觉到一个事实,莫夕颜不是因为知道过去的事情,所以主动接近路曜辰的,她不是怀恨在心,所以故意让他产生所谓爱的错觉,从而让两个人开始这样的一段孽缘。那也许他们之间真的是因为爱了。可有爱又能怎么样呢?路母不觉失笑,她的人生中缺席了的东西,她绝对不允许那个女人的女儿完全地拥有。何况还是在这样一个惊天的事实的背后呢?她无法接受这一切,就像当年她无法从容地接受背叛和不在乎一样。
她相信,她对莫夕颜的仇恨,是一种无法克制的存在感。她也相信,以路曜辰对路家的仇恨度,他是绝对不可能去爱这个女人的。他如果真的知道莫夕颜就是那个女人的女儿,那以他的个性,根本不会给她任何的机会与他相处,而且也不会给她任何的机会,让她去爱上他,甚至还为他生下了那么可爱的曜曜。
莫夕颜此时已经渐渐从刚才的失神中恢复了一些平静,她看着路母,用探寻的语气轻声地问道,“您……您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我不明白,为什么这照片上的男人会长得这么像路曜辰呢?”
路母沉默了一会儿,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她在内心交战,一面在骄傲地说,应该全部告诉莫夕颜,另一边却在心软。
有佣人不知趣地走进来,端着两杯咖啡,“您要的咖啡。”佣人一面看着路母的脸色,一面慢慢地把咖啡杯放在路母的桌子上。
路母不悦地摆了摆手,“出去,我说过在我和莫夕颜谈事情的时候,谁都不准进来打扰我们。”
“是是。”那佣人连忙往出退,却仍然忍不住对莫夕颜轻声地说了一句,“刚刚路先生有打电话给你,我说你等会会有时间接听的。”
莫夕颜点了点头,示意她出去了。
这话却是一字不漏地都让路母听见了,于是让路母彻底地打消了刚刚的那一些不确定和犹豫的心情。
等那个佣人出去了,路母就抬起头,很郑重地看着莫夕颜,“你坐下吧,现在开始我要跟你说的事情,大概会需要你拿出一点气力来才能不晕倒下去,我不想还要帮你叫救护车,所以你干脆坐下来听比较好。”
莫夕颜慢慢地坐下来,内心的紧张和不安已经快要破表。
路母喝了一口咖啡,开始讲述那些她原本已经将要埋葬掉的过去,“照片里你看到的人,男的不是别人,正是路曜辰的父亲,也是我的老公。至于那个女的,我想你不会陌生,那是你的亲生的母亲。”
莫夕颜惊讶地看着路母,她虽然刚刚使劲儿地猜测了那个男人的身份,却怎么都不敢去想象,那样的一个男人会是路曜辰的父亲。她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有些嘲笑自己的懦弱和不堪,怎么会猜不到呢?大概只有父子才会遗传那样的长相,才会让两个年龄跨度这么大的男人有一样桀骜不驯的神情和姿态。
路母继续说着,“你知道路曜辰的爸爸是怎么死的吗?”
“死了……我不知道。”莫夕颜失神地喃喃道,她已经丧失了一切思考的力气和能力。
路母咄咄逼人地看着她,“我告诉你他是怎么死的,他是自杀死了的。原因可能会让你很意外很意外。他那时候已经结婚生子,有美好的家庭,有可爱的儿子,也就是你现在所谓你深爱的路曜辰,他是所有人多艳羡的那种成功的男人,想有什么就能够有什么。可他却为了一个女人,抛弃了所有。那时候我知道他有情妇,可我以为他就只是玩玩算了,毕竟那时候所有的资料都让我确信这个女人有家庭有孩子,还有一个爱她的老公,她一定只是玩玩罢了,不会太认真。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相约去殉情,他们去海边跳海殉情,莫夕颜,你真的不知道这些事情吗?”
莫夕颜有些失神地晃了晃头,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的脑筋像是打了节一样,无法梳理开来。
路母继续说道,“路曜辰的父亲在那次殉情当中被认定死亡,可是你的母亲呢?却活了下来,她是个怯懦而卑微的人,有胆量这样爱一个男人,却在最后的关头抛弃了他,放他一个人去那边,而她却苟活下来,莫夕颜,这个女人就是你的母亲,她就是这样一个让人恨得咬牙切齿的疼的女人。还好,一切都有循环,她抛弃了两个那么爱她的男人,最后只能孤独地罹患癌症离开人世。”
莫夕颜听到这一切的时候,整个人呆若木鸡。她怎么都没想到等待她的竟然是这样的一个真相。
路母说完这些话,整个人就像握住了所有的筹码,颐指气使地看着她,只是眼神中也有心疼,也有自己的伤悲,也有无限的慨叹,毕竟那么久远的事情现在提起来,竟然还让她这么伤心,就说明当时这件事的确对她的伤害很大,甚至于这种伤害持续了这么多年,让人觉得更加地难过。
莫夕颜听到这一切,整个人就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甚至都已经不能呼吸,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她从来没想过,等待她的真相是这么地难以接受。她可以理解的生活中绝对不包括这样戏剧化的一幕,她竟然和路曜辰有这么可怕的经历,他们的父母相爱,甚至爱到发狂,她一直觉得那种会殉情的男女都是爱到了某种别人无法企及,也无法理解的高度。
她不知道如何是好,甚至不能与路曜辰的母亲对视。
路母却并不打算放开她,仍然带着冷笑声慢慢地说着,“我知道你肯定很奇怪,他们既然那么相爱,为什么不能选择放弃原本就有的婚姻,然后重新组建家庭,然后让他们的爱情持续下去。我可以告诉你这其中的原因,那是路曜辰的父亲已经打算要放弃我们这边的家庭了,他甚至甘愿要背负抛妻弃子的罪名,也坚持要和那个女人,也就是你的母亲在一起。可是你的母亲犹豫了,迟疑了,她无法割舍当母亲的感觉,也无法忍受从此就和自己的亲骨肉隔绝开来,所以他们之间并不是一帆风顺,那时候充斥在他们之前的阻隔太多,等到他们最后决定绝望,甚至也为他们自己的爱情而悲伤的时候,他们决定要殉情。可是路曜辰的父亲大概怎么都想不到,那个他如此深爱的女人,那个他甚至连生命都愿意为了她割舍的女人,竟然会抛下他,离他而去。怎么样?你现在知道一切了,还会那么坚定地告诉我说,你会爱他,甚至放不下他,也无法离开他吗?你觉得当路曜辰知道了这一切,你再告诉他你有多爱他,他还能相信你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