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时间到了1995年1月,自高山向石家母女拜师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他也放了寒假,准备迎接新年。
虽然是放假了,但他的两位师父却对他要求更加严格,还将高山的辅导时间进行了一定的调整,从以前每天晚上的两节课,增加到了全天制。早上八点半开始,一直到晚上八点半,母女俩轮番上阵,你来上午,我来下午,周末也是如此。
每天的早中晚三顿饭,全都由高山来负责,这母女俩想吃什么,直接从菜市场一买,回家再让他一做。
而且有时,两位老师讲的尽兴了,还会拖课,吃完晚饭,一直讲到深夜十一点,这样的情况有过两次,导致高山还要给她们做一顿夜宵,然后直接在她们家住下。
此事让狄安娜对他很不满,但介于两人已经定下规矩,也不能干预他,所以,狄安娜只能用一些其他的小手段……
深冬的天色黑得比较早,下午五点半,太阳便已经落山,只有些许残阳照耀大地,气温也随之下降不少。同时,小股寒风一阵阵地吹着,天气冷丝丝的,但这并不能降低某些情侣心中的火热。
在金辉别墅小区,一个花园的木椅上,就坐着这么一对情侣模样的男女,那位身材高挑的金发美女,正抱着比她矮了半个头的稚嫩男孩儿热情亲吻,只是,男方似乎有些不愿意,居然在用力挣扎。
“别…唔…啊…泥垢了。”
这两人自然是狄安娜和高山,而所在的这个花园,也是距离石韫頔家门口的不远处。狄安娜今天是照常送他来上课,也照常完成日常任务--接吻。
“不许动…嘶。”狄安娜端起高山的下巴,吸溜着他唇边的口水,笑得很美。
“别亲个没完了行吗?”高山表情很郁闷。
狄安娜抱着他的头埋在自己胸前,同时自己也低下脑袋,爬在高山的耳边,轻言细语:“不要在她家住好不好?”
高山紧闭双眼,又停止呼吸,防止自己看到不该看的,闻到不该闻的,但那衣内热呼呼的感觉却是怎么也能感受到的,他说道:“我刚给家里打电话说今天不回去,你就来了?你能不能把这份心用在别处上?”
狄安娜伸出舌头轻轻舔起高山的耳垂,舒服地眯起眼睛,十分深情地说道:“亲爱的,你就是我的唯一,你就是我的整个世界,我不对你用心,对谁用心呢?”
“……”高山一脸无语,他都想屏蔽听觉了。
这么一个大美女天天跟你这样,你还打不过她,也反抗不了,就算你不喜欢她,那慢慢的也有感情了,更何况高山和狄安娜在梦里就被她倒追了那么长时间,所以听到这话心里也是一紧,再加上耳朵上那不停转动的小舌尖……
“别说没用的,我走了!”高山深吸一口气,稳定下心神,从她怀里离开。
狄安娜也缓缓松开了手,眼神带着笑意:“你去了有什么用?她对你只是师徒之间的感情,就算再怎么纠缠她,也是如此。”
高山轻哼道:“这话我同样送给你。”
“是吗?”狄安娜不可置否地笑笑。
自高山在石韫頔家住下之后,她自然是相当不满,可又不能说些什么,因为她已经答应在高山大学毕业前,不得干扰他。
但这样下去又对自己相当不利,于是,狄安娜便决定加大力度,趁着每天送他上课,两人单独在一起的这个机会,先强吻他一顿。反正当时说的是不能在大庭广众下亲热让其他人知道,也就是说,背地里是可以的,不然狄安娜还不答应呢。
如此这么一来,时间长了,高山的心里自然会有所改变,她就是这么想的。可惜,目前效果一般,这可能和高山在醉生梦死里已经历过一次有关系。
过去的两个月,除了这个小插曲,还值得一提的就是红叶舞厅的生意。自《假如》之后,高山又写了几首歌,也算是有了点小名气,不少客人慕名而来。除此之外,石晚秋也介绍了几名沈音的同学担任驻唱,其中就有王玫。这些学生的演唱水准都很不错,轮流在星期一和星期五登台表演。毕竟,高山就算唱的再好听,观众也会审美疲劳,所以,他只能在周末来唱两场,其他时间还是需要其他歌手的。
舞厅生意火爆,扩建也是理所应当。买下周围的两间门市房,一番装修之后,红叶舞厅从四百人的容客量到达了能容纳八百人的大型歌舞厅,也算得上盛京头一号了。其中的功劳有高山一份,也有狄安娜一份。她这个俄罗斯的美女调酒师可谓是非常受欢迎,有相当多的客人都是冲着狄安娜来的,同时,舞厅酒水的大部分收入也在她的身上,没有了她,舞厅整体收益恐怕要锐减三分之一。
起初,叶红还担心狄安娜会攒下一些钱,然后就辞职出去旅行了,她有这个想法,当然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时,听到狄安娜所说的那些话的缘故,但眼看两个多月过去了,她却一点离开的意思也没有,叶红心里是既高兴又疑惑,在距离春节的倒数第二天,大家一起吃晚饭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狄安娜,我记得,在刚开始认识你的时候,你说你自己是个旅行者?”叶红语气委婉。
一直在吃饭的狄安娜愣了一下,停下筷子,眼神灰暗,沮丧得都要哭了出来:“阿姨,你想赶我走吗?”
“当然不是!”叶红看她会错了意,连忙解释:“我就是问问,怎么会赶你走?!留你还来不及呢!”
高山瞅瞅狄安娜的模样,继续低头吃饭,心说凭这演技我给九十九分。
叶红说道:“阿姨只是有点奇怪,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你不是说要旅行全中国吗?现在都三个月了……难道要一直生活在盛京?”
狄安娜情绪有些低落,自嘲地笑道:“旅行?哦,对,我以前是那么说的。但现在,我觉得那应该叫流浪,没有目的的流浪,迫不得已的流浪……”
“好熟悉,你能不能换个台词?”高山眼神不屑,撇了撇嘴,
“闭嘴。”狄安娜眼神迷惘,浑身上下透着伤感的情绪,但却以极其微小的声音对高山恶狠狠地说道:“不许捣乱!”
然后,狄安娜沉默了一会儿,苦涩地开口道:“我实际是个孤儿。”
来了!高山一拍额头,这场景太熟悉,并让他痛恨不已。接下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狄安娜认妈仪式正式启动……
高学海和叶红暗自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难怪平时不见这孩子打什么电话。
其实叶红曾经有向狄安娜问过身世,但被她打岔混了过去,叶红觉得她可能有难言之隐,加上这事儿是人家的隐私,也就没有追问,心里却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如今看来还真是猜对了。
“我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六岁遇到了我的养父养母,她们经营着一间酒吧,我的调酒技术就是跟她们学的。她们是非常善良的人,乐观开朗,教会我一切。但等到我十六岁,她们却因为一场空难……”狄安娜低着头,双手捂嘴,眼圈微红,那对眸子蓄满了泪水,像是随时要哭的样子,说话带着颤音:“之后,我非常迷茫,我在那个城市一无所有了,看到任何熟悉的东西或场景就会想起她们,陷入回忆;伤心,痛苦,流泪。直到有一天,我意识到自己必须走出困境,开始一段新的生活。而最先应该做的,就是离开这个会让我伤心的莫斯科,所以,我开始了一段长达两年的流浪。”
屋内很安静,只有狄安娜一个人的声音。夫妻二人听得也十分感动,叶红居然也跟着轻轻抽泣起来。
而高山则仔细地打量了狄安娜两眼,心里一点也不信,因为狄安娜在说这话的时候,尽管演的很逼真,差点把他也给骗过去了,但那眼泪明显是硬挤出来的,他非常确定。
狄安娜擦擦眼角的泪水,吸了吸鼻子,平复下情绪,继续说道:“圣彼得堡、伏尔加格勒、索契……我走遍了大半个俄罗斯,但依然迷茫,我不知道自己属于哪里。”说到这,狄安娜顿了一下,陷入回忆道:“有一天,我看到了一张中国的风景照片,下意识地被吸引住了,心中觉得这是个好地方,并开始自学中文,路线也慢慢向中国靠近。94年年中,进入了中国黑省,历经冰城、春城,最后,来到了盛京。一路走来,我逐渐清晰明白。”
狄安娜的手放在桌子上,握紧双拳,又闭上眼睛,语气平静:“直到现在,遇见了叶阿姨你们,我终于知道了自己到底该需要什么,这里有我曾经所拥有过的……”
叶红反倒受不了了,搂着她的肩膀,一边哭一边说道:“好孩子,别哭了,你要不嫌弃,叶阿姨就是你妈。”
多么熟悉的场景……
高山叹了口气,埋头吃饭不语。
“啊?”狄安娜眼泪簌簌往下掉,表情不可置信:“您…您说什么?”
“别演了,是不是特开心?”高山一边低头嚼饭,一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狄安娜装作没听到一样,眼泪还流得更厉害了,愣愣地看着叶红,仿佛没反应过来。
而叶红,见到平常说说笑笑、看着很坚强的女汉子狄安娜,今天居然变的如此软弱,立刻激起了她心中的母爱,抹一把眼泪,握住狄安娜的双手,斩钉截铁地说道:“从此以后,我就是你妈,你就是我女儿,这就是你家!谁也不能欺负你!!明白了吗?!”
“嘶~呜~”狄安娜立刻没忍住,抱着叶红就开始哭:“叶阿姨……”
“叫妈!”叶红拍着她的后背,命令道。
狄安娜毫不犹豫,立刻深情地喊了一声:“妈~~~~~”
“诶~~~~”
这俨然一副走失多年的母女二人,直到今天才相见的模样,可谓感人肺腑,让旁人热泪盈眶。
“唉。”高学海长吁短叹:“狄安娜你放心吧,以后这里就是你家,可别拿自己当外人了。”
高山把饭碗里的最后一口饭吃掉,擦了擦嘴:“我吃完了,去师父家补课了啊。”
“站住!”叶红呵斥一句:“着什么急?!”
高山无辜地一摊手:“这不早到早学嘛,多学点是点。”
“坐着!”叶红不由分说把他往回一拉,然后转头跟狄安娜说道:“闺女,从今往后,高山就是你弟弟。”
狄安娜吸吸鼻子:“嗯,我就是他姐姐。”
死占便宜的!高山抱着手,拿斜眼看她。
高学海忽然说道:“狄安娜,你是不是要取个中文名字,毕竟……”
“我听妈的,妈给我取!”狄安娜这时候也不哭了,转头看向叶红,低眉顺眼地说道。
叶红笑得合不拢嘴:“好,好,狄安娜你就跟我姓吧,你的中文名字就叫做叶……”
叶了半天,也没叶出什么头绪来,见她们仨都看着自己,最后叶红急了,一咬牙:“就叫做叶安娜!”
“好!”高山带头叫好。
“啪啪啪!”高学海淡定鼓掌。
“啊?!”狄安娜不知所措,茫然四顾。
说真的,叶红不会取名,一点也不会,从红叶舞厅这个名就可以看出来,从高山这个名字也可以看出来,所以父子二人早有预料……
叶红看向狄安娜,底气明显不足,语气有点不确定:“叶安娜,这名怎么样?”
狄安娜还能说什么,只能装出一副笑脸:“好啊!太好听了!谢谢妈。”
“那就好。”叶红满意点头:“从此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