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颢颖的声音听起来有着明显的惊讶和一点慌张，当然，这种小小的失态只是一纵即逝的事情。
虽然我人在车内，但也许是本能，拓跋鞠合身上那种由内而外不断散发出的威慑气息，让我不由的将戒备更加提高了一些，我微微蜷紧了身体。
“这不是……太宰大人吗？”灵煚似乎沉默了一小会儿，才慢慢的开了口，似乎是故意的，他将“太宰大人”这四个字的称呼加重了口气，使得他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是那么欢迎拓跋鞠合的不请自来，甚至还有一小点不满。
拓跋鞠合似乎根本那就没把灵煚的不满放在眼里，他用一种完全不容辩驳的、调教或者说是指责的口气说道“真武大将军应该多多督促一下二皇子殿下。如果殿下有什么闪失，真武大将军该如何担待？”
颢颖显然有些过意不去，他急忙解释道：“是我自己……”大概是由于拓跋鞠合正在用那种严厉的目光看着颢颖。颢颖沉默了一下，并没有把话说完。
灵煚却根本就不买拓跋鞠合的账，尽管颢颖都沉默了，他只是冷冷地冷哼了一声。随后我听见马蹄的碎步声。
“真武大将军！”颢颖似乎觉得有些不妥，接着朝灵煚的方向追了过去。
我听见拓跋鞠合翻身下马的响动，不一会儿他的声音从车外传了过来：“老臣参见太子殿下。”
照理来说，拓跋鞠合到这里来，第一个要参见的应该是轩玦，而不是先站在一边训斥人，可是轩玦却似乎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一直都只是默默的听着外面的响动一句话也没有说。
这位险些让我忘记了他的存在的皇太子殿下，此时也并没有要追究拓跋鞠合礼节上的先来后到的问题，只是很平静地回答道：“免礼。”
“谢太子殿下。”
似乎这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固定仪式。而当这个仪式结束后，轩玦再次恢复了沉默。
但是这只是单向的，很显然，我认为拓跋鞠合肯定不会愿意就此沉默下去。他一定有话要说，而且这个话题百分之百是针对我，不，更准确的说，是针对雪代冰雷，或者是“戈大人”。
果然……
“老臣未能在预定时间内到达，请太子殿下赎罪。”拓跋鞠合的这句话倒是让我微微有些觉得意外。
预订时间？是轩玦邀请他来的？可是……明明不是最好不要让拓跋鞠合见到我吗？
轩玦却并没有做什么解释——当然他原本就不用说什么，他只是很平静的说道：“现在也还在预计的地点之内，拓跋大人不必过多自责。”
哈，难道在这里停下来是为了等拓跋鞠合？
“多谢殿下宽恕。”拓跋鞠合再鞠一躬，轩玦并没有再说什么看起来多余的话语，只是继续了他的沉默。
“太子殿下，老臣在赶来的路上见到了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拓跋鞠合站在车帐外用听上去不是那么威严的声音这么说道，看上去他好像是想在谈话之前想尽力放松一下这位皇太子周身沉寂的有些诡异的气氛。
轩玦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偏了偏头。
隔着纱帐我根本不认为拓跋鞠合能看到轩玦那轻微的动作，而他本人似乎也没准备等轩玦的回答，又或者是觉得他的皇太子殿下已经默认了，于是很快的说道：“老臣看到一只北风鸟落在了一株旭朽木上。”
北风鸟是什么？是一种有着蓝青色羽毛的小鸟，传说它每一年出现的时候就是北风之神降临的时候。旭朽木是什么？是一种不管你怎么看都觉得很奇怪的——它看上去完全枯死了，但实际上确实还活着的一种杉树。这种植物又称“哀号木”，因为每当风穿过那些老朽而干枯的树干的时候会发出就好像是人类的啜泣声的阵阵哀鸣。
代表冬天的小鸟落在一株看上去枯死的树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好吧，我再换句话说，除了朱雀对于栖木的要求比较高之外，任何一种鸟落在任何对自己本身无害的树上有什么好奇怪的？
轩玦并没有说话，想从他的脸上解读出什么讯息简直就是难如阅读无字天书，那张像最完美的雕塑一般的俊脸上永远都是那么的沉默。
但是拓跋鞠合似乎并不在意轩玦的沉默，他继续说道：“正值酷暑时节，北风鸟的出现为时过早，而旭朽木凡鸟不近，百虫不亲。老臣私以为，这是一个天启。”
天启？我微微皱了皱眉头，就这也能看出什么吗？
“云溪关之战……”
“只是小鸟和树罢了，您多虑了。”轩玦突然用万分平静的语气说道，“休整时间已经到了，寻回皇弟和大将军，全军继续前行。”
轩玦的这个反应有些突然，我都觉得有点惊叹，这位皇太子好像是不想说话的时候任你说什么他都不会回话，想说话的时候任你在说什么他都能用万分淡定的语气终结你的话语，并且总能达到一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效果。
拓跋鞠合对于这位神奇的皇太子的答话似乎有些不太高兴，半晌之后他才再次开口，并且岔开了那个关于“北风鸟和旭朽木的问题”，只听他说：“太子殿下此去风雷山，是有了完全的准备和计划吧？否则……”
拓跋鞠合并没有说完，似乎在希望轩玦自己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谢谢您的提醒。”轩玦十分平静的回答道，随后再次用沉默的帐幕将自己遮掩了起来。
不小一小会儿颢颖走进了车内，他似乎有些微微喘气，但是看上去却十分欢快，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让他觉得新奇的事情，不过很出人意料的他并没有和轩玦说话——我以为他不管遇见什么自己觉得好玩的事情都会迫不及待的说出来的。
马车平稳的行驶在道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的空气好像逐渐的潮湿了起来。我看了看窗子的方向，天色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微微阴暗了下来。空气中带着泥土的咸腥味，看上去似乎是要下雨了。我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一阵沉闷的声响低沉的回荡在空气中。
“皇兄，前方就是风雷山了。”颢颖似乎有意无意的在提醒着什么。
轩玦沉默了一下，随后站了起来，撩开了车帐，马车也随即停了下来。
“太子殿下？”策马随行在右边的灵煚有些疑惑的看着轩玦。
“拓跋大人。”轩玦却朝左边看去。
“老臣在。”
“从这里开始，就要分开前进了。”轩玦这么说道，“请拓跋大人带着主要的人马从这条小道绕山而过。真武大将军和皇弟，我们三人结伴直穿风雷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