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大人还未更衣完毕吗？”门外传来了西岐灵煚的声音，门外的士兵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灵煚便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让开。”
“可……”
“让开！”灵煚的话音刚落我就听见了他掀起门帘的声音。
“看起来戈大人似乎彻夜未眠啊。”灵煚看了看我，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床上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我端坐在桌边，没有回话。
“既然大人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就该出发了。”
“去哪？”我有些疑惑地问道。
灵煚看了我一眼回答道：“皇上圣谕，今天便是良辰吉日日，巳时一过，大人正式座上那六宫之首的位置后，便可母仪天下。”
“那是个意外。”我站了起来有些紧张地重复道。
“可是这是皇上的命令。”一旁的灵煚勾了勾嘴角，那种邪魅的微笑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脸上，“况且大人昨天也确实立了誓词。难道想现在反悔吗？”
我苦笑着反问道：“我能反悔吗？”
“不能。”灵煚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希望戈大人不要逼末将不敬。”
“将军大人真是太高估臣下了，臣下自知没有这个实力与将军大人一较高下。”自嘲似地答了灵煚一句话，我接着问道，“皇上呢？”
“戈大人亲自前去，不就能知道了吗？”
“臣下有话想与皇上说。”
可是灵煚却不再说话，只是带着那种一贯的表情站在门口。看着灵煚依旧带着冷笑的模样，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好吧。”
“吾皇万岁万万岁。”门外突然传来了士兵的声音。我愣了一下，轩玦难道自己来了？
门帘再次被掀开，站在门口的灵煚立刻单膝下跪行礼：“吾皇万岁万万岁。”
“免礼。”轩玦回答道，并没有多看灵煚一眼，而是径直向我走来：“我们走。”
“啊？”我再次愣住，这是干什么？
“皇上，这好像不合礼数。”灵煚及时反应了过来，在一边提醒道，“应当由末将……”
“这里是前线，不必拘于宫中礼规。”轩玦平静地打断了灵煚，向我伸出手。
我看着他，他直视着我。我突然想起了凤台之上，临行前夜那决绝的背影，瞬间我的感到心中一阵莫名其妙地疼痛，过了一小会儿，我再次叹了一口气，问道：“你是当真要娶我？”
“昨日誓言为证。”轩玦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我看着他坚定的模样，却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可是你喜欢的人真的是我吗？”
“只能是你。”
我伸出手，揉了揉太阳穴。
彻夜未眠原本是想条理清楚这些事情，但是过往那段时候，与轩玦相处的一些细节片段却在我脑海中越来越清晰，他的声音，他的习惯，他在我面前总是会不自觉地微微皱起的眉头。甚至就连许多我以为我从来都没好好研究过的药方都在我脑海中逐渐清晰了起来，现在的我甚至能随口就说出一大堆可以医治各种疾病的药方，甚至连柳生睿所要寻找的传说中的秘药“三血红蔷薇”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就好像这些我觉得我根本就不可能知道的东西，实际上都是我早已烂熟于心的知识，它们本来就被我所熟知。却因为一场不知的原因我将它们都暂时忘记了，而现在逐渐恢复记忆的我又再次开始对它们熟悉了起来。
我甚至开始怀疑我一开始在曦乌城见到的雪代冰雷，究竟是不是事实。可是思来想去竟然找不到一点破绽，我不由得开始问我自己难道这才是一千年以前的事实？
那么那个看似已经虚幻飘渺的一千年以后，我所经历的那些事情又到底算什么呢？还是，实际上我从来都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那些都只是我的黄粱一梦？
那些曾经经历过的事情，认识过的人。
那双如万年沉寂而苍翠的森林一般碧绿的眼睛。
胸口突然感到一阵沉闷，我低着头轻轻地说道。“我不能……嫁给你。”
沉默了半晌之后，轩玦问道：“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好、好。我说与你听。”我抬起头来，和那双湛蓝的眼睛再次对视，我突然间心如刀绞，我尽量让自己含笑，看着眼前的轩玦一字一句地问道：“为何我写于你的书信你从来不回？为何后来我因议和之事去洛安城找你，你却闭门不见？又是为何在我提出了卸任的最后，你却还想要加害于我？若道不同不相为谋，那么成亲之事更是无稽之谈。或者，你还希望我再去为了这个国家做些什么吗？可是很抱歉，现在的我连稍微强大一点的术法都办不到。”
我还是带着笑，声音里却有着遮掩不住的颤抖，眼中也不由自主的噙满了泪水，只好微微抬了抬头，拼命地不让它流出来。
轩玦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轻轻地说道：“对不起。”
我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要你赔礼道歉，你也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只是我不太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轩玦只是看着我，不再说话。
我转过身去，尽量的让自己平静下来，我说道：“这世界上的事情，或许就是这个样子的。我无法指责任何人，我也有自己无法饶恕的过错。所以，请让我离开吧，我会发誓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
“不行。”轩玦的声音从我身后传了过来，“你哪里也不能去。”
我有些觉得不可理解，转过身去看着他：“你有什么理由……”
“戈大人您现在当然是哪里也不能去。”灵煚突然开口说道，“您要是现在离开，大概不出三日我们就能帮您收尸了，要是运气不好没准连尸都收不到。”
我觉得不可理解，看向灵煚，后者冷笑了一声回答道：“戈大人已经没足以自保的力量了吧？之前您能在雷帕斯安然的度过两个月只不过是凑巧有人要一把火烧光那个地方，所以没有仔细搜寻而已，您当真以为‘兵马大元帅’想要卸甲归田是一件这么容易的事情吗？”
我想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抿紧了嘴唇，沉默不语。
灵煚说的是实话，不管过去的我如何，现在的我却几乎什么能力也没有，而‘戈大人’的名声却已经路人皆知。如果遇上了知道我的身份却又居心不安的人，我真的可能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所以还请戈大人好自为之才是。”灵煚冷淡地说道，随后转向轩玦，“若陛下没有其他事情，恕末将先行告退。”
轩玦点了点头，灵煚转身便走了出去。
房间中只剩下我和轩玦两人，我尽量不去看他，却还是感到有些压抑。
“时间快到了。”许久，轩玦这么说道。我没有答话，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接着我感觉被一把抱了起来，我有些惊慌的看向轩玦。他并没有看我，那双湛蓝色的眼眸中透露出来的是波澜不惊的平静。
我的心又开始疼痛，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人总是这样，就算是用了读心术，我都永远也看不穿他在想什么。那完美的仿佛直接出自天神之手的面容，却好像永远都没有感情一般。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将已经没有力量的我留下来对他还有什么好处吗？
轩玦抱着我走出了军帐，太阳很大，很刺眼我一时有些适应不过来，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
自四面八方而来的呼声响彻天地，全军将士由近至远，都随着这阵呼喊一排排整齐而迅速的跪了下去。
轩玦轻轻将我放下，站在主军帐前台阶下的灵煚从一个士兵接过了一个雕花碧玉盘，玉盘中放着一枚印玺与一个小盒子。灵煚用双手捧着那个玉盘走上了台阶，走到我们面前。
但是，当轩玦打开那个小盒子、我看清楚盒子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的时候，我彻底愣住了。
那是一条项链，项链上穿着一枚其貌不扬的戒指。那样的项链，我还见过一条，而且它现在就在我的脖子上！
一瞬间我有些惊慌的瞪大了眼睛，可是轩玦似乎看不到我的表情。他伸出手去拿起那条项链，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将链扣打开。
要给我带上项链就必须先解下我的披风，可是如果没有了披风的遮挡，颢颖那时候说给我当护身符的项链便会直接暴露在众人面前！到时候我该怎么去解释这件事情？颢颖该怎么办？而轩玦又该怎么办？我下意识地想拉住我的披风，但是却紧张地动弹不得。
就在我觉得进退两难的时候，轩玦再次伸出手来。这次却是拉住了我的手，他将戒指从项链上解下，他将戒指戴在了我的手上，随后将项链绕在了我的手腕上。
我有些愣神地看着这似乎有些突如其来的变化，直到轩玦将印玺递到我面前我才回过神来。但紧接着发生的事情让我觉得不可思议，我竟然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平静地接过了印玺，答道：“谢吾皇隆恩，臣妾定竭尽全力侍于陛下身侧，皇天为证，后土为凭。生生世世，不离不弃。誓词誓约，叛者万劫。”
当我意识到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的时候。我的声音已经在扩音法术的效力下传遍了整个军营，四周一片寂静，我低着头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地面，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是我下意识地答应了轩玦，可是生生世世，不离不弃，这种足以被定欺君之罪的话我怎么能就这样说出来！
轩玦却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正常之处，他平静地说道：“皇后免礼，朕今日与汝结为夫妻。皇天为证，后土为凭。生生世世，不离不弃。誓词誓约，叛者万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比刚才更加震天的呼喊声再次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我手执印玺站在轩玦身旁，看着脚下高呼着万岁千岁的官兵将士们，心里感到一阵说不出来的寒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