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不得便是见不得,你这丫头,倒真是倔。”那老头出言驳了她的话,转而对着一旁默声不语的程承池道:“你管管她,这里居得都是你程家的祖辈,你便由着她在此胡闹,扰先人清静?”
“你本事高强,知前生后世,定也有法子使承宇见她一见,她见了,自然就消停了?”程承池瞥了那老头一眼,凉凉地搭腔道。
“你……。”那老头幸亏没长胡子,否则真能被气得翘到天上。
“你使法子让他出来见我,只此一次,见我一面……。”姚遥先硬后软,对着那老头哀哀道。无论她吵闹还是戚悲,她紧握着程承宇的那只手却是一直未松,而棺木里的人仍是那般若笑非笑,静静睡着,未受半分干扰。
那老者皱眉半晌儿,低头略作沉思,又看向程承池,程承池一派旁观之态,他无奈叹气,睁着混浊双眼对向姚遥,开口道:“你这女子,倒真是执拗的很,唉……。”他边叹边向姚遥这处行来,姚遥眼睛一亮,抖声问道:“老人家有法子了?如何,如何使法?”
那老者越过程承池,程承池未作阻拦,冷眼看着那老头打算如何用法。那老头越行越近,大致临姚遥半步之远,突地身形一闪,程承池在棺尾这才瞧出不对,待纵身去拦,已是晚了。那老头单刀劈在姚遥后颈上,姚遥身上有花拳绣腿之功底,却也只是将将向旁挪了半步,仍是躲闪不及被敲了个正着,一个白眼翻过,怨恨地晕了过去。
程承池赶至跟前,恰能扶住她要跌倒的身形,那老者一待程承池抱住姚遥,便一个跳脚躲至远处,摆手急道:“快把她带走,快把她带走,下回再不许你带她来了,太麻烦了。”
“你未伤着她吧。”程承池冷眼扫了一下那老者,问道。
“使力将好,不会伤她分毫,你快带她离开,我要封门锁路了。”那老头如同赶苍蝇般地轰着两人。那老头倒也聪明,他不省力点姚遥穴道,而用手刀,便是避着程承池解穴,让姚遥再次清醒。可见,姚遥真是让他头疼了。
程承池双手用力,抱起姚遥,打眼看了一下棺中程承宇,低声道:“你安心在此待我,不过二十三年间,我便来替你。她,我有生之年自会好好相待,你不必不甘心。”程承池此番话一了,便眼见棺中之人面上笑意骤失,空气中冷意更甚,那歪斜的棺盖也忽忽悠悠地动了起来,片刻儿,霍然合上。
程承池眼见此等异景,却是嗤笑一声,续道:“人自有命,各安天命。你,认了吧。”
此话一出,那冷意在空中凝聚一忽儿,突地便淡了下来,深远的山腹中幽远地传来一声叹息,似有若无,飘飘忽忽……
那老者眉头深皱,此时上前一扯程承池,将其拉将出来,其前脚将将迈出门槛,后脚,那程承宇阁屋的两扇门扉便“吱呀”一声,缓缓闭上了。
“相煎何太急呀。”那老头提灯在前带路,如此叹了一句。
“哼。”程承池冷哼一声,倒也未再接话,无声地跟着老头向出路行去。待至门壁,那老者止步,道:“走吧,走吧,你行此一遭,也属机缘,再见便是二十三年后了。”
“什么机缘?”程承池冷笑道:“我自会再来。”
“再来,你便进不得喽。”
程承池眯眼瞧了他一忽儿,突地将姚遥置于地上,逼向那老者。那老者自是不怕,但还是退了一步,问道:“还有问的?”
“你说呢?”
那老者低头略作沉思,方答道:“你若问她。”老头枯手指向姚遥,续道:“我只知她乃异世之魂,因七十二代家主前世身份特殊,此世历经劫难过多,此女子与他有些许因缘,故引了来伴他,而与你,自也有些瓜葛。再多,我也不晓。”那老头倒也实在,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痛快地告诉了程承池。
程承池偏头略想了一忽儿,应道:“我与她也有瓜葛?前世的,今生的,后世的?”
“前世今生均有吧?”老头不甚确定地应道。
“后世呢?”
“不知。”老头干脆摇头。
程承池定目逼视老者,老头是个瞎子,虽领略到程承池浑身之霸气,但仍然游刃而对。
“我后一代家主是谁?”
“诸多变数,不知。”
“你还知什么?”程承池又向前一步,紧逼老者,老者又退一步,应声道:“许你知晓的,你都知晓了。还有何问的?”
“程承宇尸身不腐,是何秘技?”
那老者睁着黄汤双目,对着程承池一晌儿,突地又发出那种怪异的“桀桀”笑声,程承池立时皱眉犯恶,只在程承池这略一分神之际,那老者便动了,一个鬼魅飘动,身形已抢至姚遥所躺之处,程承池心下一紧,快步追了过去。那老者飘至姚遥跟前,右足一抬,踢向姚遥,程承池半步之遥抽剑去挡,却被老者回手扬袖一拂,身子不由向前惯了过去,恰至被踢飞的姚遥身前。程承池撤剑抱住姚遥,两人已然就这般被踹出石门壁,身后,那石门已在缓缓闭合,老者在门后阴阴笑着,摆手道:“莫要再来了,再来也进不得。”
程承池回身还待插剑欲止那石门关势,却已无济于事,石门仍就重重地合紧了。程承池暴怒,用十成功力挥掌推去,却如蚍蜉撼树,于事无补了。
程承池收掌立于门前,定定凝视片刻儿,方转身抱起姚遥洒逸而去。崖巅,已有金光在驱云散雾……
姚遥是在夕阳暖晖中醒来的,这里是其入山前的歇脚之地,她睁了眼,静静瞧了会儿窗棂上的余光,听了会儿雀鸟的嬉叫,便缓缓地合了眼,眼角瞬时便滑下两行泪来,这是从那处回来了,真心梦境一般。
门“吱呀”而开,姚遥将锦被轻轻向上拉了拉,拭了泪,听得秋意蹑手蹑脚地凑将过来,她轻扯了下唇角,睁开眼。秋意瞧着她睁眼,愣了一下,喜道:“夫人醒了。”
“嗯。”
“那起身喝杯水吧。”秋意将姚遥扶了起来,在其身后垫了一个坑枕,便转身利落地倒水去了。
姚遥接杯喝了两口,竟是淡****,也便一饮而尽了。
“何处弄来的蜜?”
“大公子与您回转时带来的。”
“噢。”
“夫人觉得身上怎样?有何处不适的吗?”秋意给姚遥掖掖被角,关心地问道。
“没事了。”姚遥摇摇头,问道:“大公子呢?”
“大公子在正屋,夫人要寻大公子?奴婢去请?”
“不用了。”姚遥想了想,答道,随后又询:“你知晓咱们何时起程起程回京吗?”姚遥此时此,万为想念纵儿。
“奴婢听大公子说,今日夫人醒来,若无不适,明日便起程回京。”
“噢,好。”姚遥随口应了,一抬眼,恰瞧见秋意一脸殷殷企盼,知晓她想询问自己程承宇之墓地之事,但她一分也不想提,不想忆,那棺中静睡的容颜,让她心内生痛,如剔肉插刺,难以承受。
“我累了,再歇一忽儿,夕食时唤我便好。”姚遥避开秋意视线,抽出倚靠后背的坑枕,闭了眼缩回被子。
“是,夫人。”姚遥未听出秋意话里的失落,这丫头掩饰功力愈发好了。姚遥感受秋意替她弄好了被子,轻手轻脚地又退了出去。才睁开有些酸涩的双眼,无神盯向一处,让思绪飘了一忽儿,复又合上,片刻儿后,竟真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