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万贞儿披散着头发坐在窗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看着当空的一轮弯月。林婉玉黛眉微蹙，有些担心的看着她，不过是皇上为太子选了三个女人，实在不明白贞儿在担心什么？难道她在殿下心中地位如何她还不明白？
“贞儿，夜凉了。”说着，林婉玉在万贞儿身旁坐了下来。
万贞儿没有回头，语气淡淡的道：“是殿下让你来的？”
“说什么呢？咱们是姐妹，难道殿下不说，我就看不出来你心中有事？”林婉玉带些嗔怪道。
“……。”
万贞儿心中正被千万头绪烦扰着，无法理清，对婉玉半带玩笑的话一点也没有心思理会，只是抿唇不语，眼睛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仿佛那轮弯月有强大的吸引力，那光晕似乎又亮了些。
清凉的月光混着屋内的烛光，林婉玉从侧面仔细看了看万贞儿的表情，好看的眉毛蹙着，眼中透着些许的朦胧，知道她心中在想事情，也不打扰，陪着她一起默默的看着窗外的风景。
万贞儿旁若无人的将半个身子趴在窗台，有些事情一直都是回避着，心中还存着一丝的侥幸。可是，今天朱祁镇的那一番话，不得不让她去面对。
真的要跟浚儿在一起吗？
倘若在一起，不久，浚儿就要有自己的太子妃和太子嫔了，自己怎么办？难道还要求朱见深不碰他的妻子吗？
将来，朱见深做了皇帝，后宫佳丽三千……
皇帝是不可能只有一个妻子的，自己怎么办？怎么接受，怎么甘愿与别的女人去分享自己的爱人？想象着那样的日子，万贞儿觉得自己就已经要疯了，再接下来的事情，不敢想象。
脑中不期然响起朱祁镇的那声叹息：“贞儿，今后的你怎么办啊？”
是啊，怎么办？一直可以忽略的问题，一直刻意不去想的问题，现在却不得不想了，怎么办？说到底，还是过不了自己心中的那一关啊！
“婉玉，或许，我是注定不幸福的吧！”万贞儿看着当空的弯月，声音带着悲凉：“不管怎么选择，都不会幸福了！”
已然爱了，在一起是痛苦，不在一起，也无法开心了。万贞儿忍不住自省，为什么会变得如此进退两难？
林婉玉听着，知道万贞儿又钻牛角尖了，当下说道：“贞儿，不许胡说，明明，你和殿下明明就很幸福的！”
“是吗？又能有多久呢？”万贞儿不敢想：“皇上为浚儿选了三个无论是人品，长相都俱佳的女人，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更遑论，将来，还不知道有些什么样的女人出现，接着，便是明里暗里的争宠，夺权。那真是自己想要的日子吗？
“什么怎么办？”林婉玉不理解万贞儿的意思，只以为她在担心朱见深变心：“别说三个，以殿下的心思，就是三十个，三百个，也没法跟你争宠，不管多少个什么样的女人，你都会是殿下的宠妃！”
“宠妃！”万贞儿琢磨着这两个字，笑得更加的凄凉：“原来，婉玉你也认为，我只能是浚儿的宠妃……。”何其悲凉，再怎么宠的妃，也不过是个妾，是人家夫妻的第三者！她万贞儿，何其骄傲，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都是眼中揉不得沙子的人，怎么愿意给人做妾？可是，要离开浚儿吗？已然刻入了骨血的人，又怎么舍得离开？
呵呵，万贞儿啊万贞儿，何时开始，你竟变得这么矛盾，这么犹豫不决？
见林婉玉脸上露出不解的表情，万贞儿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林婉玉是无法理解的，也是，在所有人眼中，能做到宠妃，那是多大的荣幸？可是，宠过之后呢？
“贞儿，难道你想……。”林婉玉似想到什么，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看着万贞儿。
看着林婉玉的表情，万贞儿心中叫嚣着，想破口而出：难道我不可以吗？！
最终还是忍住了，笑得悲哀：“我对太子妃的位置没兴趣。”
林婉玉当下松了口气，不料，万贞儿又接着说：“却也不想让别人做浚儿的太子妃。”
知道林婉玉无法理解，万贞儿看着婉玉，极其认真的说道：“因为，太子妃，意味着妻子，我若以爱之名跟了浚儿，那我希望，浚儿只是我一个人的，我不喜欢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自己的爱人，很不喜欢！”
被万贞儿凌厉的神色所震撼，林婉玉愣愣的有些不知所措：“可是，他是太子，是未来的皇……。”
“那又如何？说到底，他只是一个男人，我也只是一个女人，我做不到跟别人分享他，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不行二字才说出口，万贞儿已经有些无奈，摇摇头，又似自言自语：“我也知道不行的，可是，怎么办？”
万贞儿承认，自己自私，做不到爱了便义无反顾，不管不顾，没法不为自己的未来着想。也承认，自己对朱见深不够信任，不相信他可以做到只有自己一个人。
可是，做不到就是做不到，爱不能当饭吃，在现代，婚姻尚且不是只有爱，那些为了爱义无反顾，最后得到美好结局的故事，也只发生在小说或者电视剧里，而自己过的，却是真真实实的生活。
怎么办？怎么办！
万贞儿知道，不和朱见深在一起，自己还有机会过平静的日子，一旦在一起了，那日子，就是不可想象的了。
心中似乎有个声音在规劝：皇上已经为你想了后路了，还在犹豫什么？一边是爱，一边是自己的想要的生活，爱也只是为了生活得更好。何必为了爱，让将来的自己后悔，痛苦呢？
可是，心中还有个弱弱的声音也在说服自己：不爱还好，既然爱了，怎么抛弃？抛弃了的生活，还是自己想要的吗？再说，将来的事，谁能说得清楚？对自己有信心些，对将来有信心些，或许，会幸福呢？
或许，会幸福呢？没错，这侥幸的声音才是最诱惑人的，也是这声音，让万贞儿犹豫不决，明知道皇上是为自己好，却仍然犹豫着，踟躇着。
可是，虽然前世自己被当作一个集团的继承人来培养，却仍然不善于赌博，因为不善于，所以自己赌输了一条命。
这次，堵的是幸福，自己，赌不起！
闭了闭眼，万贞儿最终还是狠心决定：“或许，得不到的，会更好！”
万贞儿决然的语气，让林婉玉心中一颤，林婉玉有些急切的问道：“贞儿，你想做什么？你可别做傻事！”
看着林婉玉一如既往的担心，万贞儿心中暖暖的，当下安慰道：“别担心，我能做什么傻事？”
“那你刚才是什么意思？”林婉玉明显的不相信。
“皇上说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想，这辈子，我离开皇宫也不知该去哪里了，不如，就以皇上的妃子的名义留在后宫，安然度过此生吧！”
“贞儿你疯了！”林婉玉震惊：“后妃是要陪葬的！”
万贞儿却笑得淡定：“皇上是仁慈的，他说过，后妃陪葬太过残冷，这个法令，到他为止。”
“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了，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断了浚儿的念想，也，断了我的！”
“贞儿……。”林婉玉不认同：“你不记得当日殿下问你的话了？则天女皇也是太宗的妃子。”
万贞儿却带着笃定的笑：“不一样的婉玉，武则天她有野心，她费尽了心思才能和高宗在一起的，如今，只要我不同意，有周贵妃压着，有朝臣和言官们压着，浚儿是不成的。”
林婉玉还想再劝，却被万贞儿打断：“好了，这事我既已决定了，就不会再改了。我困了，你也赶快回去睡吧！”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林婉玉还能说什么？才要转身离开，万贞儿又叫住她：“婉玉，别告诉浚儿。”
“……。”想了想，林婉玉才轻轻点头。
走出万贞儿房间，林婉玉眼中带着深思，看着东宫寝殿的方向，迟疑着，又看了看万贞儿的房间，最后咬咬牙，还是朝着太子寝殿的方向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