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为他姓虞,只因为他是皇子,所以他小小年纪就要承受成年人都难以承受的苦楚,用稚嫩的肩膀撑起一个国家和平的重任。
她一直以为他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王爷,或许也是个某个神秘组织的首领,可是她却从没想过,在他那张面具后面,隐藏着一个怎样的灵魂,一个怎样的过往。
刘妈妈还在说着,将她所知道的旭王一五一十地描述给玉玲珑。
“……王爷在上元住了整整九年,待上元将他放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十六岁了,因为他为东楚做出那么大的牺牲,因此他一回来,皇上就将他封为旭王,昭告天下,封地万顷,赏黄金无数,以及无数的奇珍异宝,备受皇上宠爱。只不过,或许是王爷在上元国吃了太多的苦,回到京城后却从不关心朝政,成日里最喜欢的是美酒名马,总是喝得醉醺醺的,在京城里纵马驰骋,招摇过市,扰得百姓苦不堪言,皇上怜他幼年失母,又在上元委屈了那么多年,所以从不多加责怪,反而还尽量安抚,王爷想要什么,喜欢什么,皇上全都寻了来赐给王爷,因此王爷被惯得更加无法无天。京城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王爷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皇子,连太子殿下都还略逊一筹呢!所以王爷可是无人敢惹的人物,识相点儿的,听见王爷的名头都要躲着走——”
刘妈妈还真是心直口快,说起旭王的劣迹是滔滔不绝,似乎根本没考虑过玉玲珑的感受。
到后来还是萱草实在听不过去了,出口打断了她:“刘妈妈!”
刘妈妈这才回味过来,讪讪地一笑,说道:“奴婢也就知道这么多了,许多还是道听途说来的,说不准……说不准王爷不是那样的人。”
玉玲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刘妈妈暗暗松了口气,悄悄退了出去。
玉玲珑看着黑漆漆的窗外,墨玉般的眼眸了带了几分沉思。
她并不相信刘妈妈所说的话,以她的判断,旭王并不是一个贪图享乐的人,更不可能是个不关心朝政的纨绔王爷。那一日,他告诉自己关于甘府的事,不知不觉中透露出很多的信息,从这一点来看,旭王不仅十分关注朝政的动向,更有着严谨的分析和精准的判断。
还有他对青莲教和风轩辕的追杀,她虽然不知道原因,却也猜得到其中必定大有缘故。
缓缓垂下眼眸,她抚摸着袖口刺绣精致的缠枝芙蓉花,深深地吸了口气。
既然已经进入了这个漩涡,那就变被动为主动,或许还能从重重险难中找出一条生路。
嫁给旭王,既是让自己离开玉府的借口,也是能更深入到这个巨大阴谋的重要途径。
不知过了多久,烛花忽然爆了开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灵儿走进来剪了烛花,向玉玲珑问道:“小姐,天已晚了,要不要让厨房预备点宵夜?”
玉玲珑摇摇头,答非所问地说道:“明天,你跟我出去一趟。”
清晨,地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寒霜,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冷冷的光芒。
玉府的大门口早已停上了一辆青油布马车,马儿在寒冷的空气中不住地打着响鼻,口鼻处满是蒸腾的白色雾气。
玉玲珑出了门,刚要上车,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玲珑。”
回眸,待看清眼前的人,玉玲珑的心底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
甘霖身着一袭松绿色的锦袍,外罩墨色孔雀金线绣麒麟的披风,头戴金霞冠,孤零零地站在玉府的大门口。
蓬松的雪貂尾簇拥着他白皙的脸庞,衬得他下巴越发尖削,短短几日不见,他竟然消瘦了许多。
一双点漆般的大眼睛定定地望着玉玲珑,许久,甘霖才轻声说道:“我等你很久了……”
看着甘霖一步一步走近,玉玲珑一时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对她来说,甘霖不过是个倔强固执的大男孩,他的深情,他的执着,他的一厢情愿,她却无法用任何感情来回报他。
一直以来,她以为他对她的爱慕不过是一种孩子气的占有,仿佛是一件自己心爱的玩具,一旦喜欢上了就不肯轻易放手。可是现在,全天下都已经知道她将要嫁为人妇,他却还是来了,仿佛不亲眼看见她,不亲耳听到她,他就不肯相信,她真的要嫁给别人了。
此刻,他不是权势显赫的甘太傅的公子,他不是权倾朝野的甘皇后的子侄,他只是他,一个对她一往情深的少年。
所以,他没有带任何的随从,亦不肯让任何人通报,只是一直孤独而倔强地伫立在玉府的门口,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出现。
即使是冷漠如玉玲珑,此刻见到他憔悴的模样,脸上也不禁有了微微动容。
曾经的他,是何等的神采飞扬,何等的丰姿雍容,可是现在,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与其年龄不符的落寞,似乎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
玉玲珑静静地看着他走近,蓦然就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
那时,他独自蜷缩在黑暗中,宛如受伤的小兽般充满了惊恐,一直到见到了她。
她没有忘记过他那双繁星般的双眸,在漆黑的山洞里闪耀着惊喜的光芒;她也没有忘记过,他曾经紧紧握住她的手,跟着她攀下险峻的山崖;她更没有忘记过,他曾经靠在她的肩膀上,对她充满了信任和依赖。
她知道,这样的经历对从小养尊处优的甘霖来说,无异于在鬼门关上走过了一遍,她在他生死关头的时候出现,就变成了他生命最重要的一个人,就融入了他生命中最刻骨铭心的一段记忆。
只是,她的心早已上了锁,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打开。
他的爱慕即使再多,再深情,也与她无关。
迎着甘霖复杂的目光,玉玲珑淡淡地说道:“甘公子,你有事吗?”
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听在甘霖耳中却如同一把钝重的刀,瞬间割伤了他的心。
在她眼中,他不过是个寻常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