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面并不如当初所想的那样淡然，慕容燕反而生出了连她自己也不期望的恨意，日日煎熬，她无时不刻不生活在那场的大火的阴影下，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那个无辜送命的孩子，而他，却过活得如此的逍遥自在！
“回来了？”慕容燕回去的路上始终心思凝重，待到马车止步，自己方才撩起车帘的时候，便听见有人说话，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谁，扬起头并没什么表情地望了早已等在门外的苏慕白一眼，随即不言不语地点了点头。
苏慕白在这里已经等候多时，在泽天行馆里发生了什么他也清楚的得到了回报，所以此时的神情并不轻松。
俊美的眉微微蹙着，又怕惹慕容燕不高兴，苏慕白忍着没有当下就问出口，而是先抬起手拉住车帘，另一只手则是捏上慕容燕的软手扶她下车，刻意温柔地关心提醒道：“小心。”
过分的殷勤显得有些画蛇添足，慕容燕别的能力没有，但是两年间也跟他的修习了一些轻功剑术，虽然没有功底，却总不至于自己下车的能力都没有，然而苏慕白的行为她也不好说什么，沉默地应了。
夜色已深，跳一曲凤朝阳并不是轻松的事情，更何况还见到了那个许久不曾见过的男人，慕容燕觉得很是疲惫，只想着快点卸妆沐浴一番，早早爬上床榻放松地休息，把所有的烦恼和下一步的打算统统抛到明日之后，奈何这苏慕白始终跟在她身后，却又迟迟不肯开口。
“我要沐浴更衣，你也要去？”心里本就烦躁异常，偏偏这男人大有死缠不休的趋势，虽然只是跟在她身后而不说话，却也一样引得慕容燕心绪烦乱，终于忍不住转回身，颇显不耐地责备出口。
没料想到慕容燕会突然这样说，苏慕白微微怔愣之后倒是笑了，即暧昧又表现出不小的期待，即便明知道这丫头只是一句负气的玩笑，他却还是故意地往近处凑了凑，回答得很是认真：“呵，丫头你若愿意，我乐意至极。”
“你——”苏慕白不比邱天皓，虽然现在看起来真是一模一样的厚脸皮，慕容燕忍不住翻了他一记白眼，却终究没有骂出无耻一类恶劣的话，收敛起怒气，转而移开视线望向墙角的一颗老树映在墙上的暗影，故作平静地说道：“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就好。”
她心里也清楚，今天自己任性的行为必然要讨来苏慕白一场劈头盖脸的谴责，能够忍到现在已算是他宽宏大量了，慕容燕无可奈何，却也觉得这是他对自己的关怀，听他说完也就罢了。
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苏慕白为难地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是目光凝视在她那副雕刻着祥云彩凤的金色面具，越看越是心疼，慢慢抬起手想要帮助她拆借下来这束缚。
无言，自己的话音落地竟然没换来苏慕白的开口，他这样一反常态的不言不语起来，慕容燕倒是开始觉得惭愧，所以也没有抗拒他的动作，闭上眼任苏慕白取下自己的面具，而后低下头更显乖巧地等着听这个“哥哥”的教训。
她低头，苏慕白却不允，伸手强行抬起慕容燕这张浓妆艳抹的小脸，即便她的目光并不看向自己也不没关系，食指轻柔地抚摸上她面颊上那一处因为妆粉掩饰而几乎看不见的伤痕，就像是对待着一件极为珍爱的宝贝一样，爱怜地摩挲着，却又不禁将眉头锁的更深。
“你还念着他？”非常不想承认，却又没办法逃避的一件事情，说出来就像是在挖着自己的心，然而苏慕白就是要狠狠挖下去，不只是对自己，更是在挖着面前这不肯面对现实的丫头的心。
“没有。”绣眉紧皱，目光也不再躲避，慕容燕很厌烦这样的一句，不禁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原本就已经嘶哑的嗓音回荡在空灵的夜色里，就更加的丑陋难听。
“没有？”每一日苏慕白都过得谨小慎微，他害怕触碰到慕容燕柔弱的部分，可是自己耐心的等待换来只有两人的不断疏远，他不明白，那男人究竟有什么样的特别之处，可以这样毫无忌惮地霸占住这丫头的心！
“没有，为什么不肯治脸上的伤疤？没有，为什么不肯治你这糙哑的嗓子！”就是自己给了这丫头太多的纵容，纵容她这样的不爱惜自己！纵容她留有怀念！想不到那男人回来的这么快，而且只要他一出现，就让这丫头才平静下来些许的生活，又重新翻腾起巨浪。
不，她不承认他的话，慕容燕摇着头，她才不是那样的傻子，她是恨他的，尤其是此时此刻，她的孩子，她的嗓音，还有这条他亲手留下的刀疤，她都记得深深刻刻。
泛着水雾的目光转为狠绝，似是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慕容燕被苏慕白的话彻底激怒起来，微昂着头坚定地解答了他的疑虑：“这都是他给我伤害的证据，留下来就是要告诉自己，这些仇！这些恨！我一定要报！”
报仇？从来也没在这丫头口中听过这样的话，苏慕白有些惊异，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敛起美眸细细打量起这头激扬的小兽，似不相信地挑声问了一句：“报仇？你？”
“我，不可以吗？”自己似乎是被小觑了，慕容燕就更加的气愤，挑衅似的反问道，真不知道是全天下所有的男人都这样的不可一世，还是只有自己遇上的男人才一个比一个混蛋！
“如何报仇，你想过？”仍旧是无法相信她的话，难道是自己看到的太过肤浅？还是这丫头隐藏的太好，苏慕白一脸的狐疑，期待着慕容燕能够给出更多的解释。
怎么报仇？论武力自己这样三脚猫的手段怎么会是他的对手？下毒吗？有没有这个把握？难道要取他的性命？可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人！
忽然间慕容燕也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决定太过突兀，不禁陷入迷茫，可是如果不痛痛快快地给沈云理一个报复，自己真的不甘心。
目光扫在地上，慕容燕开始变得迷惘彷徨，她该怎么报仇，才能解了自己心里的痛，才能减免自己孩子的怨念？为什么自己还是这样的无能，连个办法都想不出？
低头仔细观察起慕容燕纠结的样子，苏慕白反而自心底里生出些喜悦，像是个看到了糖果的小男孩般，惊喜又充满得到的渴望，等了那么久这丫头终于有所动容，看起来报仇一说也许并不算是空谈。
“燕丫头，你是认真想要报仇？”眼中放射出晶亮的光，假若如此，苏慕白该是十分高兴的，唇角不自觉地勾扯起，继而怜惜地抚摸上她的面颊，有些心急地想要得到她的肯定。
原本坚定的决心却又有些动摇，慕容燕因为苏慕白殷切的目光而心声退怯，紧抿起红艳的唇瓣不知道该如何应答，迟迟都没有开口。
看来这丫头仍旧下不了决定，苏慕白不免有些失望，可是软弱的慕容燕素来都是这个样子，他的期望似乎本就是多余的，旋即惋惜地笑了笑，无所谓地宽慰道：“罢了，难为自己也没什么好的。”
“真的要报！”看着苏慕白失望下去的样子慕容燕忙扯上他的衣袖，再听了这话更是激发了她的斗志，不禁焦急地开口，认真地肯定了自己的心意，然而话一出口却又无助地呢喃起来：“只是我还没想好办法，我不要他的性命，我要他和我一样痛苦，要他生不如死！”
这样是不是太狠了一些？慕容燕的心里始终存有恻隐，可是一想到他今日还在听歌看舞这般悠闲，早已把自己和苦命的孩子忘记得干干净净，她就有气，气得想要从他的心头剜下那一块就该属于自己的肉！
“哈，这有何难？”根本想不到慕容燕心里所矛盾的，苏慕白只是听了她的话而觉得可笑，眨了眨眼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理所当然地建议道：“夺他沈氏江山，也让那负心人也常常失去至亲的痛苦，岂不就是你的目的。”
啊？虽然苏慕白是笑着说出这话的，慕容燕却觉得异常的恐怖，仰头更加仔细地看向他的脸，如此的俊美绝伦，她却觉得眼前的这张脸扭曲着，阴森而可怕。
“他不是让你留在他的行馆里吗？静观其变就好。”俊美轻佻，说话间满是得意，大概是终于等到慕容燕转变心意而太过兴奋，苏慕白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神色上的变化，却已经在心里描绘出了一片未来的天地，仿佛这天下也唾手可得。
他分明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幻想中，慕容燕心下再度升起厌恶的感觉，在苏慕白的话里自己就像是一件被利用的工具，然而两人的想法终究是不一样的，她不想解释，也不想再置辩什么，低下头随他去想去认为好了。
“我去沐浴了。”垂着头无力地道了一句，慕容燕对未来的何去何从仍旧是朦胧的一片，趁着苏慕白还自顾自兴奋的时候自己悄然遛了，心里不禁可笑地叹着，疯子一群疯子，只懂得国家，天下，呵呵，自己也要做这样的疯子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