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逸嫣本也该如此的,但是她的希望是建立在血淋淋的扼杀上的。而她杀的不是别人,就是她的孩子,她的亲骨肉。任何人遇到这样的事情恐怕都不会高兴地起来。她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这个生命。
九月份的天气,是一个舒服的季节。可是宫逸嫣却丝毫没有这样的感觉。宫逸嫣这时的肚子已经挺的好大了。这不是她第一次初为人母,可是上一次她还没有任何感觉。而现在她清晰地可以感觉到肚子里小生命的存在。他时常的小动作,无一不在证明的存在,是不是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结束呢?是不是他也在反抗者自己不公的命运呢?
她有时在想,若是个女孩,她就没有这么多的犹豫不决了。但是若是个男孩呢?她要怎么面对他?怎么告诉他他的存在,难道说他只是个意外的产物。在宫逸嫣心里,孩子应该是爱情的结晶。就算是没有爱情也应该有责任,但是这个孩子呢?难道从出生起就带着不备期望的降临么?这样的人生不是不太过悲惨了呢?
半夜小腿乍现的抽筋经常让宫逸嫣痛的惊醒过来。醒来之后,她就一个人在躲在床脚悄悄哭,宫逸轩为了照顾她就睡在外厅。害怕惊动宫逸轩,宫逸嫣就咬着手,整个人躲在被子里身子剧烈的颤抖着。往往都是第二天眼睛变得肿肿的。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宫逸嫣发现小腿不再抽筋。
直到一天,“乖了,乖了……”低沉的呢喃声飘进脑中,宫逸嫣深夜模糊醒来,看到宫逸轩蹲在床边,帮自己一遍遍捋着小腿,那副认真的神色,那种心疼的眼神,在月光下,狠狠的撞入心底。
是不是,在数不清的夜里,他都这样不厌其烦的做着?
傻傻的,却又那般执着……
待到来年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透天香气袭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九月是菊花的天下。
宫逸轩陪着宫逸嫣在花园里散步。宫逸嫣的身子很沉了,腿脚不都不同程度的浮肿。宫逸轩一手扶着宫逸嫣手,一手小心翼翼的托着宫逸嫣的腰。这样能减轻宫逸嫣的负担。
院子里的菊花都开了。怒放的花儿是不是也知道时日不多呢?肆意地绽放着自己最璀璨的光华。晃了人的眼睛。
宫逸嫣看着开放的花儿,突然想起了葬花的林妹妹。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手把花锄出绣闺,忍踏落花来复去。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杀葬花人,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
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宫逸嫣情不自禁的吟出那首《葬花吟》。那个整日里伤春悲秋的林妹妹,一直都是她最不屑的性格,但是现在,她突然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人永远不要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评价别人。因为你永远不能感同身受别人的经历,因为你永远不能经历别人的生活,因为你永远不能生活在别人的角色。
察觉到宫逸嫣的低落,宫逸轩开口道:“嫣儿,你看这花开的多艳。”他不希望宫逸嫣整天胡思乱想。
“恩。”宫逸嫣不在意的答应着。
“你闻闻这花。这可是我专门从江南移过来的,可花了我不少功夫。”宫逸轩再接再厉。
“哦。”宫逸嫣依旧是冷淡淡的样子,丝毫提不起兴趣。
“还有这种紫弥,这种紫色的菊花是很少见的,可是你从小喜欢紫色的,我就花重金专门请花匠培养的……”
“真是感人啊!”宫逸轩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声厉喝打断了。
宫逸轩朝远处看去,却原来是沛菡。
“你来这里干什么?”
“你就没有什么别的对我说么?”沛菡脸上是明显的伤心。
“我和你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至于那个东西我已经不需要了。你走吧,再不要来了。”宫逸轩说的面无表情。他不喜欢沛菡这样性子的女人。一副总是想要操控全局的样子。
宫逸嫣在旁边看着。突然她很同情这个女孩。她还是一袭红衣,想来喜欢红色的女孩内心也应该是单纯而热烈的吧。她有一瞬间的想法想告诉着女孩她其实是宫逸轩的妹妹,可是下一秒,她突然感到害怕,这个环抱着她的男子是她现在全部的支柱。她不能失去他,她甚至不允许有人在他身边分享他。她不允许他对别人微笑,对别人温柔。她被自己心里的想法吓了一跳。她在想什么,那个男人,是她的哥哥,同胞哥哥。
她知道自己是自私的,可是就让她再自私一次吧。
“她!她怎么会这样?”沛菡的尖叫将宫逸嫣的思绪再次拉了回来。
沛菡方才才注意到宫逸嫣的肚子。那个挺起的大肚子,讽刺一样的闪现在沛菡眼里。她这次来是想告诉宫逸轩的,她可以不在乎他的曾经,不在乎他有了妻子,不在乎他有了孩子,只要他和她一起回绝渺楼,她就可以放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