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的动作有些大,岳芽站定在地面,感觉到一阵晕眩,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重新睁开。
“你就打算这么去了?”纪铭无奈道。
“我现在感觉还行吧,”岳芽无所谓地点头,“那还要怎样,难道她还能吃了我不成?”
赵柏书看着她,觉得自己就算反对也不会起什么作用了,从沙发边上拿来她的鞋,让她可以换下脚上那双拖鞋。
“谢谢你,学长。”
“你……自己多注意一点吧。”
她穿上外套,朝他们点了点头,走出房间,随着早就等候在门口的保安,离开了。
关向音的住处比较偏,岳芽花了一些时间才走到她的院子。四周守卫森严,给她领路的保安表情严肃地向他们通报了这位访客之后,她才被获准进入。
进了院子,先得经过一些葱郁的草木,才看到正屋。无论是花园还是屋子,与整个关家庭院是那么的不同,但大概会是许多女生梦想中住所的样子。鲜花、藤秋千、落地窗,细节处处显示着主人独特的品味。
“来了,请坐。”
关向音从里间走出,她穿一身质地优良的厚连衣裙,闲闲地看着自己的客人,好像根本没有被变相软禁。
“要怎么样,你才能把那串数字告诉我!”
岳芽看不得对方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早前在现代艺术中心的敬畏和仰慕全都丢掉了,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只是一个害得太阳遭受痛苦的冷血女人而已。
“嘘——”关向音伸出食指,有些神经质地做了个噤声手势,“被岳小姐这么一吓,其中的某个数字,我好像就要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了呢。”
“你!”岳芽指着她,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所以说,我们不如坐下来,进行一次愉快的谈话,你说是不是。”关向音自己往沙发坐下,抬手示意岳芽,看到她尽管不怎么乐意,但还是没有违抗,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来,听说你要来,我特意煮的。”紧接着,她推过去一个青瓷杯子,盛着的茶水往外袅袅冒着热气。
岳芽没动,只狐疑地看着她,心中猜测这个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诶,看我,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都给忘了,”关向音突然做恍然大悟状,“听说你被贺芳绑了,还喝了点不干净的东西……不过我这的茶,你大可放心的喝。”
“你认识她……”
“哦,那个愚蠢贪婪的女人……我可不认识她,”关向音摆了摆手,好像在驱散什么嫌恶的东西,“我请你来,不是问了讨论她的。”
“我只想确认,你到底有多了解,那个你认为自己‘喜欢’着的男人,我可怜的侄子,”她突然认真起来,逼近岳芽,研究她的表情和眼神,“以及,这所宅子和这个家族。”
“统统都了解之后,你还能不能守得住你所谓的感情。”
岳芽被她突然的动作弄懵了,不过很快回过神,直视她道,
“你尽管说吧,无论什么。”
“真是……天真。”关向音眼里居然流露出一丝类似怜悯或同情的东西。
当年轻的关向音无法接受挚爱突然亡故的现实,咬牙切齿地说要让那个叫齐惠的女人受点教训的时候,其中并没有包含多少恨,只是她心中汹涌的悲伤需要一个出口而已。实际上,她最痛苦的那段日子,那大学的最后两年,反而是她艺术学习的巅峰。因为她始终有个奇怪的错觉,认为郑振并不希望看到颓罔的自己。并且学得越多看得越多,好像就能越大限度的缩小她和他之间已经遥远得令人绝望的距离。
所以当关向音毕业回国,她其实已经获得了平静。她在艺术,特别是绘画方面的鉴赏力,让许多固执的自恃才高的业界老前辈都不得不叹服,也正是那时候的积累,让整个大京上层社交圈记住了她。即使如今她几乎不会再出现在公众场合,也没有人会去质疑她在这上面的地位。
直到她的长兄把那个女人再度带到了她面前。
“他们都以为我在婚礼是才见到她的,其实比那要早得多。”关向音淡淡地说。
与堪称完美的求学和就职履历不同,齐惠的家世绝对称不上光鲜,甚至因为亲友有犯罪记录,连到关家做仆佣的资格都不满足。作为关家的长子,未来风盛的继承人,关向智有理由保持谨慎,他先向妹妹介绍了自己的未婚妻,希望她能帮忙说服他们的父亲。
“我宁可一直都不知道真相,也不愿相信郑老师爱上的是这么一个人。”说着她痛苦用双手捂住脸。
与未来大嫂的相处一开始还能维持表面的和平,直到某天对方主动提起那个已经过世多年的人。她的语气和神态不怎么对劲,关向音只动了一些手段,就把她和老师的曾经查得清清楚楚,欺骗和利用她都能够容忍,恋爱的事,愿打愿挨,唯一、绝对不能原谅,齐惠早在进入关向音所在大学之前,就已经和关向勇开始了交往,但为了获得科研经费,她仍同时与郑振保持着暧昧关系。
可能葬礼上她撕心裂肺的痛苦是真的,但是温柔多金的未婚夫很快就让她忘记了所有不该记得的过往。
“哥哥还以为是自己的追求和艺术方面的共同语言打动了她,其实不过是钱和家世而已。”还有这个家里的其他人,父亲,纪管家,甚至二哥,说到她,都认为是好媳妇好妻子好母亲的典范。
“所以你从那时候开始就计划了,是什么让你忍了那么久。”
“不不,”关向音笑得开心,“二十多年,我一直都没有停止折磨她哦,我最讨厌贪心的女人,既然那么想要钱,就要做好失去其它东西准备。”
首先出现问题的是齐惠的学历,接到匿名人举报后,两所她先后就读的大学都发现她成绩和论文的蹊跷,调查证实之后公示收回了她的证书……之后还有各种其它的事情。
“你大哥是无辜的吧,为什么最后连他也……说了这么多,不过是杀人犯无力的诡辩而已。”
“没有的……不是的,我没有想让大哥也受伤害的。”关向音喃喃道。
她不仅计算过很多次,甚至还做过模拟测试,依照大哥平时的乘车习惯,失控的汽车顶多只会让他重伤昏迷。但她没有料到,尽管在自己的影响下,长兄对齐惠早已没有了当初的爱,车祸突发时,他的第一个反应还是要保护好她。
“呵呵呵……”她突然又笑起来,声音有些瘆人,“厉害的女人,轻易让两个男人为她而死。”
“你也挺厉害的,”岳芽不知道怎么接那个让人唏嘘的话题,把话头扭转到关昭阳身上,“随意就可以判定人的生死。”
“哦,我那可怜的侄子,”关向音神色恍惚,“英俊有才华,关家往前往后五十年,都难有同样优秀的人,可惜,那个女人的所有邪恶,他全部都继承了。”
“哈,”她盯着岳芽,希望从那张脸上看到一些猜疑或者犹豫,但是面对她的,始终是一个固执的年轻女孩,“你不相信?那我说给你听。”
关向音继续说了起来,与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事,她的语调和神色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意味。
说少年时的关昭阳怎么陷害捉弄仆佣和家教,只为了一时之乐,让他们不仅丢失了饭碗还再也无法再大京立足;讲他荒唐的青年时代,颓废、疯狂的生活和娱乐,世家公子哥败家的那一套几乎全都试过一遍;再讲他进入风盛之后,手段狠烈,逼得多少竞争对手撤出行业甚至破产。
“于是你就要弄傻他,”岳芽打断她的滔滔不绝,“你什么时候从复仇者变成正义使者了。”
“不,我只是单纯看他眉眼间那个女人的样子心烦而已,”关向音瞧了瞧岳芽,“呵呵,我明白了,以为他再怎么混,你都有能力改变是吧。”
“想要改变关昭阳的女人多了去了,你真该看看他们的下场。”
岳芽静默不语。
“接着。”关向应走到一旁的矮桌前,拿起个什么东西朝她扔过来。
“这是……”黑色的手机,岳芽抬头望向她,不明就里。
“它的另一种尺寸你应该会更熟悉一些,”她用手指比了比,“关昭阳的手机。”
实际上,这并不是关昭阳本来用的手机,只是于心不忍的项衡之在他身遭突变之后配给他的。来自他那位神秘的“朋友”。
“我没有见过那台仪器,”关向音皱起眉,“不过我想他那么谨慎是必要的,军方或者安全部门如果知道有那么一台或者一系列机器,可以只通过几个参数就能随意变化电子产品的大小,那位‘朋友’可就不能这么逍遥自在了。”
“这是设定放大参数后的产物,关昭阳似乎在记事本里记挺多东西,与你同居时的真正日记,你不如看看,他是否是你想象中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