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有人想知道,我是怎么做的。我会告诉他在塑料碗里盛满水,水必须足够暖,以确保手指伸进水里不会感到任何不适。向水中注入清洁剂,用手指轻轻搅拌,直至水中泛起泡沫,牛奶和蜂蜜的味道弥漫到在空气中。我总是买这种清洁剂。然后把硬币倒入水中,按固定的顺序逐一清洗。我总是先从五兹罗提的硬币开始——除非我的钱包里没有——接着逐渐减小面值。当我用柔软的海面清洁一格罗什的硬币时,水已经变得浑浊。最后,我把硬币放在纸巾上,仔细擦干。我从不清洗纸币,纸币总是将接触到的一切吸如体内,清洗它们无异于剥夺它们的灵魂。
如果有人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无法回答。这是某种介于恐惧症、习惯和责任感之间的东西。一想到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地方还有肮脏的硬币在流通,我就感到无法忍受。我当然知道,我无法清洁所有的硬币,而且过一段时间,他们又会变脏,但这个习惯比我强大,一连十几年我都没法摆脱它。
我曾在火车站遇到过一个男孩,当时我正在报亭买报纸。他看到我把硬币放进单独的钱包里。没错,我有两个钱包,这样就不用把干净的硬币和脏的混在一起。
“先生,能给我两兹罗提吗?”男孩问。
那孩子最多不过7岁。他把两只手插进裤兜里,但是我已经注意到,他的双手和脸一样脏。真的,我打算给他钱,但是一个重要的原因阻止了我。我身上只有尚未清洁过的硬币,而我不能把这样的硬币给人。
我对他说,我身上的零钱都用光了,但是男孩不信。他把嘴巴嘬成一团,生气地站在那。当我儿子得不到想要的东西时,就总是这幅表情。
“我可以给你十兹罗提,但是你得跟我回家去取。”
让我感到诧异的是,他居然点头同意了。我把他带回家,问他要不要喝汤。他没有拒绝。我从抽屉里拿出装着干净硬币的盒子,倒出一把。我看了看男孩,又倒出同样数量的硬币。孩子看得入了迷。
“还闪闪发亮呢。是新的吗?”
“是我清洗过的。”
“为什么?”他问道,一面抹掉沾在嘴角的番茄汤。
“我不知道。”
这个回答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他把一个皱巴巴的小塑料袋放在桌上,里面的硬币超不过五兹罗提。
“你能把我的硬币也清洗一下吗?”
我点点头。我询问他的家人,他只是耸耸肩膀。他在我家呆了整整一天,我同意他在我家过夜。他在浴室里洗澡花了很长时间,用掉了大部分清洗硬币用的清洁剂,但我并未因此而恼火。我冲刷了浴缸,看着脏水从渗水口一点点流走。
他适合我儿子的房间,适合那些他穿过的衣服。适合我生命中永远一去不复返的那个部分。
清晨他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那个装着硬币的袋子。我仔细清洗了那些硬币,却再也没有让它们再回到流通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