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然退朝以后沉默了许久,不知是心存愧疚还是怎地,竟不知不觉走到了故江苑。驻足定目、远远望去,故江苑内的一棵木槿,竟长得十分高大,那繁茂的枝叶都伸出了苑墙。
还记得,清珞最喜欢的便是木槿了,木槿花朝开暮落,但每一次凋谢都是为了下一次更绚烂地开放。就像太阳不断地落下又升起,就像春去秋来四季轮转,却是生生不息。
凌霄然迈步走进了故江苑,寄遥正在同紫荆下棋。听见声响,寄遥才看到凌霄然。便起身站在桌旁福身道:“圣上。”
“还叫圣上吗?”
寄遥顿了顿,略显尴尬道:“皇叔。”
凌霄然顾自坐到棋盘前,说道:“坐下,陪朕下一盘棋。”
“好。”寄遥也不客气,便坐到凌霄然对面,两人对弈起来。
下了许久,看形势凌霄然竟是要输给寄遥了。
又轮到凌霄然下了,只见他将棋子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却久久不肯落子,认真地思考着如何才能赢得此局。
看着凌霄然盯着棋局、认真思索的样子,寄遥说:“皇叔,可是有话要跟寄遥说?”
凌霄然闻之抬起眼帘看着寄遥,沉默了片刻正准备开口时,寄遥却说:“我都知道了。大历让我和亲。”
凌霄然复杂的看着寄遥,眼神中有不忍、有无奈。
寄遥无所谓的捻起一颗黑子,替凌霄然下到棋盘中道:“看来这公主并不是白当的。”
“皇叔放心,和亲一事,我去便是了。虽寄遥只是一介女子,但安国现如今别无选择。我娘如若在世,定会赞同我此番选择。”
凌霄然垂眼低眉,看着棋盒中的黑子道:“是皇叔无能。”
一国之君,竟如此卑微......不知是血缘的缘故还是如何,竟有一点同情他。
“我有一个要求。”闻言,凌霄然抬起头看着寄遥。
“重查丞相叛国一案。”寄遥说。
“好。”凌霄然回道。
“来人呐,宣徐大人、京兆伊。”
不一会,徐大人和京兆伊便来了。
“徐大人,说说吧。你为何上报丞相通敌叛国?”凌霄然道。
徐大人,一副刚正不阿的样子,一甩前襟,继而跪地而道:“某夜臣与朝中大臣醉酒之后各自回府,不料臣路过丞相府门口竟看到丞相府后门一车一车的货物往外运。臣略感疑惑,便派人一路跟随,竟发现丞相府的这些货物全是黄金珠宝!而这些黄金珠宝居然被丞相运往大历,支援大历前线!臣无凭无证不敢妄言,便让人继续查。随后,臣的探子交给了臣大历二皇子亲自写予丞相的感谢信。这才禀报了圣上。”
“可否将感谢信取来一看?”寄遥看着凌霄然道。
“京兆伊。”凌霄然道。
“是。皇上。”话毕,京兆伊便从袖间取出来那封感谢信,将感谢信交到寄遥手上。
寄遥看着信,突然感觉这信上的笔记似曾相识,竟觉得十分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过。
“仅凭一封信,不能证明什么。谁也不知这信是否当真是大历二皇子写得。”寄遥看着徐大人说。
“臣不敢妄言,这...这当真是大历二皇子写得啊!”徐大人突然紧张起来,不像之前一副刚正不阿、腰板挺直的样子。
寄遥闻言,与凌霄然对视一眼。可以看到凌霄然双眼顿时像利剑一般,严肃、警惕,还有着恨意,紧紧地盯着徐大人。
“徐大人可有何证据证明这就是大历二皇子写得呢?”寄遥走近徐大人,问道。
徐大人紧张地跪倒在地,不断给掌握生死的凌霄然磕头,听见寄遥的问话,徐大人不敢抬头,将头放到最低,只看见寄遥的双脚一步步向自己迈近。
“呵,徐大人。老实交代你这封感谢信是谁交给你的!你自己都无法确定这封信真的出自大历二皇子之手,竟能如此信誓旦旦。难不成......”
寄遥弯着腰低下头,凑近徐大人,顿了顿说,“难不成你是看着大历二皇子写的吗?”
“皇上!皇上!臣冤枉啊!皇上!”徐大人哀嚎道。
“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关入水牢!定要他招供!”凌霄然怒吼道。
这一刻,凌霄然茅塞顿开、恍然大悟,气的双手紧紧地抓住座椅把手,久久不曾言语。
当初拿到这封信,一眼便辨出真伪,的确出自大历二皇子之手,所以并未怀疑徐闲厚!没想到他竟然与大历串通,陷害朝廷重臣!也因此,自己误杀了国之栋梁丞相、常年镇守边关的丞相长子容昱成,就连容启在永川沼泽生死未卜时,也并未遣人寻找,说是遣人寻找,只是骗骗丞相罢了。因为那时,便已得到丞相通敌叛国的消息了,又怎么会去寻找容启呢。
深深叹了一口气,凌霄然虽后悔万分,后悔自己轻信了佞臣,让安国如今陷入无可用之才的地步,但帝王的尊严不允许他低头。
看着寄遥疑惑不解的盯着手里的感谢信,凌霄然道:“寄遥,这封信确实是大历二皇子写得。听说这位大历二皇子精通细刻,他的书信落款处均会细刻上他的名字,用肉眼是看不出来的。而用指腹仔细抚摸这封信的落款处,会有凹凸感。”
寄遥用拇指与食指来回摩擦着感谢信的落款处,果不其然,居然真的有凹凸感!
“皇叔,丞相是无辜的,他一辈子忠心为国,就连容启在永川沼泽生死不明时,他也一心为着安国,不敢声张容启的消息,怕引起百姓恐慌,还请您能还他一个清白!”寄遥放下手里的感谢信,真诚地对凌霄然道。
容启、爹、娘、韵凨,这是我唯一能为你们做的了,希望你们在天之灵也能够安息了。
正在这时进来一个侍卫,拱手抱拳道:“启禀圣上,徐闲厚在牢狱中服毒自尽了!”
凌霄然走下主座,对寄遥说:“放心。”话毕,转身便带着京兆伊匆匆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