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家别墅。
“来了,来了。”听到有人按门铃,纪家佣人赶紧去开门,一看是夏微晨来了,忙热情地往屋里招呼。
纪老爷有事出去了,夏微晨便坐下来,喝了两口咖啡,正要离去,忽听大门外铃响。
进来的却是刘俊,手提医药箱,看到大厅有客,于是很礼貌地点了点头。
不多时,纪玉卿便抱着狗下楼,见了夏微晨只是一笑,随后将大夫请进旁侧的小间,给狗狗看病。
夏微晨来找纪老爷商量一些事情,人不在,他便觉再呆下去无甚意思,跟仆人说了几句就往外走。
已经到了大门口,却见到一台车开过来,他的车往外,只好让道,擦过车边时,夏微晨不经意望外瞟了一眼,见那下来的人当中,有一位面色蜡黄的老妈妈。
像是在哪里见到她,那股眼熟的感觉,令夏微晨转过头去再想仔细看她,只见她行色怪异,直奔大厅。
刘俊给纪玉卿的“爱寒”开了药,吩咐着少吃油腻食物,多带它出外走动一些注意事项,便也告辞了。
一楼会客室,突然传来两个秘密商量的声音。
“……找个人,尽快想办法,像撞那条狗那样,撞她!”
“小姐,这撞人的事可做不得,会犯法的。”
“神不知鬼不觉,犯法谁能看得见?”
“小姐……”
“我给你三百万,这事成了,你老就选个好地方颐养天年。”
“小姐,容我再想想。”
“你脑子放机灵些,我有让你去撞死了么,撞坏就行了……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纪玉卿抱着她的狗,忽见窗户外头人影闪动,不觉警惕地叫道:“谁?”
“谁在那里?”
窗外,风吹过,纱帘微动,夏日午后的阳光悠长而热辣。
纪玉卿从门口追出去,四处察看,只见院里空无一人,哪有来的人影?
难道是自己刚才看花了眼?明明看到有个人影闪动在窗外,一晃,不见了。
老妈妈坐着车出了纪家大门,下一刻,夏微寒的车也追随而去,始终与前面保持不远不近,不被人发现的距离。
那车呈黑色,驶下山道,便转入一所居民小区。
夏微晨紧跟慢追,由于没有登记探访,小区里面不让进,他只得将车驶离附近树荫下,坐在车内静静候着。
小若从茶馆出来之后,就赶去了附近一家大型连锁超市。
她候在婴幼儿生活用品专柜,不时在那走动,察看有没人有买尿片,奶粉……
大概是下班时间,五点三十分左右,有一位年岁比较大的老妈妈,进了超市,穿过几条货柜,便向这边走来。
“她怎么在这里?”小若又见到那个面色蜡黄的妈妈,心里感觉奇怪,多年不见,她怎么又出现在花城了?
自那年,她受纪玉卿指使,将她家旧房子毁坏之后,就有些年没见到她了。
怎么此刻,又出来了?
小若见她买了许多的尿片,婴幼儿奶粉,还有两双小鞋,根据其形状来看,大概就是几个月大的孩子。
她虽然看到了,但也没多注意,只觉得自己的宝宝跟她没什么关系。她的疑点投放在肖婷婷身上,所以对那个老妈妈松懈了警惕心。
一直不见肖婷婷,小若最后闲逛着,也出了超市。这儿离夏氏不远,想着肖婷婷下班会来买一些婴幼儿用品,却还是等了个空。
夏微寒说,宝宝在肖婷婷手里,但是没有证据,不能问她强要,否则只会对宝宝不利。
她拿走宝宝,无非是取利用之计,作为事情真相败露之后的一张挡箭牌。所以在她还没有任何危险来临的时候,宝宝至少是安全的。
她在大街上走着,走着……
忽然间有一台车从后方神不知鬼不觉地溜来,只听唰一下,眼见就要从自己肩膀处撞过去,危难之中,夏微晨大声喊了一句:“杜小若!”
声音是从身后发出的,小若下意识转过头去看,身一倾,那车擦边球似的飞驰而去!
她当即就愣在此地,大半个脑袋转不过弯。
如果没有看错,那台车是准备撞过来,而且选中的方向和目的都是自己。
“走路怎么不看着点路?”夏微晨将车驶到她身边停下,推开车门,让她上来。
小若不能理解的问:“你一直跟着我?”
“我哪有那空闲功夫?”夏微晨开了音乐,觉得吵杂,调到交通台,报道着哪哪哪又堵了,也觉得烦,便一下子关了,闷闷地只管驾驶。
“那你为什么,在我后面,刚才那辆车好像……”
她话未说完,夏微晨忽而转过头来打断:“以后不要一个人出门,去哪里,叫上我。我送你。”
“你?”小若想到余丽,连忙摇摇头,“你要忙你的事,再说,我出门都是不定时的。拖着你一起出街,不太好吧,占用你的时间。”
这样子可不好,让他送来送去,给喜欢他的女人看到,再大方的人也会小气的。
夏微晨想了想,给陈宽打了个电话,然后跟小若说:“那就这样吧,以后让陈宽送你。无论去哪里,都要报告他,让他照顾你。”
他的神情很紧张,隐隐着一种焦灼的情绪,小若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点头。
“还有几天开庭?”他忽问道,并且又打开CD。好像现在就有股感觉,特别不自在,和她待在一起。
小若说:“下礼拜二。”
“应该还来得及。”他看了她一眼说,“今天礼拜二,我们还有一周的时间准备。”
“时间已经不多了……”
“想他吗?”夏微寒方向盘一打,慢慢拐了弯,向左驶去。
小若目视着前方没有吭声。
“从前听大哥说起你的时候,他时常眉飞色舞。怎么在你面前说起我的大哥,你好像满脸忧伤?”夏微晨说话时,注意到她蹙眉之际,有一种忧郁的美丽。
她听见夏微晨这样说,淡淡笑道:“他才离开我多久?我为什么要这样去想他?”
“恨过他吗?”
“恨过。”
“那你爱他有多深?”夏微晨想知道,大哥在她心目中究竟占据了多大的位置,使得她可以安于沉默,安于守候世界的角落,只为那一份默默的,不见光的爱。
“不知道……”小若很坦白的告诉他,“如果我说爱他比海深,那只是一种修辞的美,太不实际。我觉得,你还是不要问的好。不知道的事情,谁也无法确切地测量出它的深度,丈量出它的高度。没有答案的东西,不要强加结果。”
夏微晨一笑,“杜小姐,什么时候学会运用这么深奥的句子了。”
车子已经开进了一间公寓的停车场,夏微晨下了车,为她拉开车门说:“陈宽住在这里。”
小若一看,正是以前住过的,那还是当初夏微寒拿走她的证件时,她没处可去,陈宽好心地给了她这公寓的钥匙,只是,也没住上多久,就被夏微寒发现了……
那一晚,他对她的蹂躏,想起来就心悸。
目睹着曾经受过伤害的地方,再次踏进,尽管努力地深呼吸,平定自己的心绪,仍然还是有些腿软。有些东西,真的不能面对的,比如伤害,总归是存在过,所以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一想起,心就会不由自主的痛。
陈宽睡觉刚醒,他今天请假,因为没什么事,通常靠睡觉来打发,生活于他一成不变,睡觉吃饭上班,下班吃饭睡觉……
刚刚,夏微晨给他来电,他还以为会晚一点到,谁知这么快就进门了,显然有些忙乱。
将两人迎进门,又是沏茶又是让座,微微有些拘谨地看着夏微晨。
“从今天起,我把她交给你,阿宽,好好保护她的生命。”夏微晨站了起来,拍拍他肩膀,伏耳低声说了些什么,只见陈宽慎重的点点头,满脸严肃。保护主人安危,是他的责任。
其实一直以来,在他的心里,都把小若当作女主人看待。
不管人家怎么说,发生什么事,他始终清楚,夏微寒的心思在谁身上。
夏微晨交待了几句,然后就出了门。
他虽然在纪玉卿家里的窗户下,听到一些与小若不利的事情,但是为了小若的安全着想,他只能这么做,而又不能让她知道,以免造成她某种心理负担。
他把她交给陈宽,才觉得微微有些心宽。
回到家里,过了一夜,次日醒来,大约九点左右,忽然公司那端姚乐来报,夏氏股票跌停!开盘就锁死了!
这里忙乱一团,召开股东大会,方知纪氏正式向夏氏发出合并盈利的审请。
肖婷婷笑得一脸开怀,沾沾自喜。
夏微晨手足无措,会议结束,便直奔警局向大哥汇报,此事怎么办?
夏氏家大业大旗下涉及的产业较广,他一向打理电子电器产品,没有接触到地产,感觉非常棘手。
看着他慌慌张张的样子,夏微寒则遇事不慌不乱,条理分明的给出以下建议:“正式启动毒丸术,但是特别要注意一定要在不损伤各位股东利益的条件下,确保万无一失方可实施。”
毒丸术是一项股权摊薄反收购措施。
反收购,顾名思义。反对收购。
被收购的目标公司管理层和股东对收购的反对,将会出现不同的反收购策略。
他详细讲解了几点,夏微晨认真记在本上,有时候真佩服哥哥的气场,那是他修炼多年也无可企及的。
“她还好吧。”等到夏微晨起身要走,夏微寒突然问。
他真想念她,虽然人身不得自.由,可心里无时无刻无不想念着她。
“她很好。”夏微晨递了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只是她最近,为了你到处奔波,会有点累。”
“那傻孩子,都说了不要为我奔波,还是不听。”夏微寒说着唇角轻扬,可以想像她在大街头行走的模样,微微低着头,背着包,穿一着姜青色的衣服。那股鲜活的碧绿,最近总在梦中跳动。
真想她。
明明才进来没多久,却恍若与她隔离了一个世纪,那么长那么久。
“要我带几句什么好听的话给她吗?”夏微晨到了门口,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问。
“让我想想……”他也就是那么随意一问,夏微寒却真的皱眉,思索着,随后轻声说,“你跟她说,让她按时吃饭,白天多喝水,晚上早点休息……”
“说几句动听的吧,大佬!”夏微晨撇了撇嘴角,“说起来你也不是不会哄女人,怎么一到了杜小若哪里,就嘴笨口拙了呢?”
“瞎扯!”夏微寒眯了眯眼,“对女人表白的甜言蜜语,怎么可能会如此随便对你表达?转达也不行,有些话,不能转,非得亲自说,意义才更鲜明。”
夏微晨嘿嘿笑起来,比出一个OK手势,“辛苦你了,再呆两天,我们很快就来救你。”
“等一下。”
夏微寒喊住他,却是有些犹豫,在二弟询问的眼神中,最终还是慢慢从口袋掏出两个小小的桃核,和一只李子大的盒子,放在前面桌上。
见他神态很柔和,夏微晨忙问:“这是什么……”
“前几天吃了一个鲜桃,我见桃核生得好看,便放在太阳下晒干了,仔细用刀雕刻出这个花篮,反正闲着没事干……这个做宝宝的护身符最好不过了。盒子里面装着的姜花挂饰,曾经是小若的,现在还给她……她的生日到了,就当作送她的礼物吧。”
很歉意的眼眸,曾经干净修长的手指,伸出来,点点伤痕,想是被刀刮伤的。
夏微晨拿过那两个小核桃,放在掌心,捧起来细细打量着,只见桃核顶端有一部分镂空,尾端留出的那部分弧形光滑,优美宛如一只小小的花篮。
“宝宝都有几个月了吧,我还没有一件礼给他们……都是我不好。”
夏微寒微微低了头,面色惭愧。
她的生日到了,自己不得自.由,便不能给她买一件像样的礼物,虽然他知道,身外之物对她并不是很重要。
但是,有,总比没有好。
他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在看守所里,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准备生日礼物。
探视时间已到,外面有人来催,夏微晨出去后,夏微寒久久望着他的背影不动。
“他还对你说了什么?”当小若收到夏微寒托给夏微晨转交的礼物时,看到那只桃核雕刻的花篮,不禁想到,他使用小刀,一刀一刀雕刻桃核的模样,那样认真,专注。
也只是为了送给定宝。
虽然并不值钱,但是意义深远。
还有那支姜花装饰,他时刻佩戴在脖子上,感受着留在上面他的体温,她似乎又闻到了那淡淡的雪茄烟味……那是专属于他的体味,她一辈子都记得。
“他说,让你定时吃饭,多喝水,早休息……就这些。”夏微晨将话传到,见她兀自沉浸在思念中,也就不再打搅,慢慢退了出去。
楼下,余丽正准备上来。
刚上了一半楼梯,忽见上端有人冲下来。
近了跟前,还未看清,只觉腕上一紧,身子一旋,被那条影带了下去。
出到外面,方知是夏微晨,她甩开他的手,“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夏微晨笑得有些神秘:“你不觉得,跟我一起,去哪里都行?”
他打开车门,伸手请余丽进去,却不想,她往后退了一步,拒绝道:“我觉得,跟你去哪里,都在看我自己是否高兴。”
“你不高兴吗?”夏微晨注视着她,钻钉在耳上发光。
余丽不答,他轻轻合上车门,背靠在车身,两手插裤袋,轻声的说:“余丽,谢谢你。”
她倏地抬眸,“谢我什么?”
他不再是玩世不恭的模样,而是一副极其认真的神态,看她的眼神有些专注,“总之,就是谢谢你。今晚,跟我去吃饭好吗?有些机会,起源于美丽的晚餐。我想,我们可以先从最浪漫的晚上开始。”
变化得太快!
余丽脑子转得太慢,良久,似是听出了点什么,脸一下就红了,低头说:“那你决定好了……”
坐进车之前,她望了眼楼上的窗口,而窗子里面的人,也正在向下张望,小若面带祝福,衷心地希望他们能一个美的开始,一个好的结局。
她收拾了一下屋子,刚给温暖洗澡,便接到肖婷婷来电,她说:“你出来,我们商量。”
花城的夜晚,最是绚丽多彩。
这座年轻的城,像一个伟大的母亲,敞开怀抱,包容了来自世界各地的人。
与肖婷婷约定的地点,是一家酒店的顶层旋转餐厅,服务水准一流,360度旋转,通透的巨幅玻璃,放眼开去,美丽的香港就在对岸。
肖婷婷临窗而坐,小若来时,她正打电话,尔后挂断,请她入座。
上了两杯咖啡,小若依然是拿着,并不喝,只听肖婷婷在说:
“纪氏要收购夏氏,如果成功的话,纪氏会占百分之五十一股份,夏氏只有百分之四十九。这样一来,领导权与决定权统皆在纪氏手中。你一无所有,又有什么能耐?还是别夸下海口,会许我董事之位,不然你如何收回你之前所说的,不可实现的话来?”
小若淡淡的笑道:“恐怕,想收购夏氏的不仅纪氏一家吧?”
“哦?”肖婷婷倒是来了兴趣问:“难不成,你也想收购夏氏?”
“我没有那个能力,像你刚才所说的,我一无所有,撑死也吃不成一口大胖子。但是……”小若胸有成竹,“如果是孙氏呢?”
“哪个孙氏?”肖婷婷不明白。
“孙环宇。”小若不紧不慢说出这两字。
肖婷婷惊异,端着的咖啡杯都忘了喝,急忙从嘴边拿下。
“你是说,孙环宇也对夏氏有兴趣?”
“对夏氏有兴趣的,何止是孙环宇?商界上但凡有实力的都想称霸,都想垄断。你不要以为有纪氏,就没有别家了?再说,纪氏并非世界第一,比纪氏更高的山还在后边呢。别要弄得螳螂在前,黄雀在后………人财两空,那岂不功亏一篑?”
“杜小若!”肖婷婷突然拍桌叫道:“你真狠!你不会是想要联手,和孙环宇来……”
至此,肖婷婷仿佛才看清,这个柔弱的女人,并不是那么简单。
关键时刻,一点也不输给纪玉卿。
比起她们,她还嫩了点!
她又怎知,小若走的也是一招险棋!若是纪氏执意收购夏氏,面对恶意的收购,如果夏氏会落入纪氏手中,倒不如合并于孙氏手里。
毕竟,孙环宇和夏微寒是结义兄弟,夏微寒还占了大笔数据可观的股权,这样一来,他的领导主权也同样不可改变,对夏氏东山再起又有何难?
面对肖婷婷的突然沉默,小若笑了:“就这样说来,我有办法让你做夏氏董事,也并不是泛泛之谈,只是你不肯相信……如果你答应合作,到时候我会让夏微寒将手里的股份全部转划到你名下。此等美事,你何乐而不为?”
肖婷婷思考再三,很是警惕地看着她,“我现在还占着夏氏股份,我凭什么要丢掉?”
对啊,她可没忘了,还是夏氏高层管理员呢。
“你不丢掉,你也保不了。”
小若干脆跟她讲明了:“如果纪氏收购成功,一定会另定管理条例,清理管理人员。依着纪玉卿的性子,她会一点一点,慢慢吞吃你的那点可怜的股份,别到时候你什么都没有得到。岂不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