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玉涵抱着郁亿羽的躯体,喜悦道:“羽哥,你有救了。”
和尚摇了摇头,注意到了郁亿羽的起色,他定睛望去,无奈地道:“这位兄弟气息奄奄,魂魄难归,想必是很难回天了。”
汪玉涵猛然道:“你骗我?”
“随我来吧!”
汪玉涵压抑着气愤,将郁亿羽背起,跟随在他的身后,他忽然想到什么,道:“喂,你叫什么?”
那和尚的脚步愈加快了,汪玉涵紧紧跟着,体力虽然不支,但还是强撑了下去,勉强能赶上他的脚步,二人下了山,借着月光的照耀,沿着小路越过小溪,又穿过一片树林,接而便到了连绵着六月山的一座小山下,数十个台阶上有一清观伫立,汪玉涵一眼望去,心里也约莫有了底,想必他就是要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
人必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人生如浮云,飘过杳无音。汪玉涵站在窗台,望着黑意无穷的星空,整个人都变的落魄了。和尚刚为郁亿羽服过药,自称能恢复躯体震碎了的五脏六腑,缓解丹田内真气,这种调理方式不知如何,但见那和尚一脸愁云,汪玉涵也没有多问,这整夜没有半丝困倦,望着天穹,回忆着从初识到至今,时日虽然不长,但俨然彼此已经成为亲密无间的兄弟。虽然郁亿羽来自现代,且心地没有汪玉涵那般天真,然而自从与汪玉涵结交,便早已视他如最好的朋友,遇事便也为他多想了一分,若搁置到从前,郁亿羽一直都是如此自私除了对成少康,对为了赎罪的文茜,还从未对别人多过一点关心。
“小兄弟,你别再难过了,人命在天,何必为此纠结呢?”和尚不知何时走了近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汪玉涵苦笑道:“羽哥说过,人的命在自己的手中,任何时候都不能轻生,人生来不是因为天,而是父母,没有父母,哪来的自己,躯体发肤受之父母,若哪一天突然死去,又怎得对的起生养自己的亲人呢!”
和尚倒抽一口凉气,觉得深有道理,琢磨了片刻,道:“情字还自于心,这世间分大我,与小我,小我则是万物苍生,俱受七情六欲,能摒弃了天下情意遁入空门才是真正的大我!”
“我不懂什么大我,小我,我只知道,义子当先。”
和尚叹了口气,道:“你不会懂但总有一日,我会让你明白什么叫做无谓!什么叫做空门!到时候,你或许会对空门有所了解的。凡人。”
汪玉涵听他这口气十分狂妄,无奈地笑了下,懒得听他狡辩,只一心关心郁亿羽的状况,问道:“既然你不是凡人,那区区一个凡人的性命,你应该有能力救得了的吧?”
“大师当然有法子救他了。”
只见一个小孩端着个木盆,手臂上搭着个毛巾从外头走来,蹲在郁亿羽的榻前,为他擦洗着脸庞,兀自念道着那大和尚的厉害之处,俱都是什么通晓天文地理,还把一些段子拿出来读了一遍。
汪玉涵听不懂,走了上去,拿过小孩的毛巾,道了声我来,那小神童嘟着嘴走开,道:“你不信也罢,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濮阳城谁不知道师傅的医术天下第一。”
汪玉涵愣了下,看了一眼那大和尚,觉得他颇有些自大,正兀自擦着郁亿羽的手臂,突然觉得他身上有了些许温度,大喜道:“大师,羽哥他有热度了,是不是服了你的灵丹妙药,已经好了?”
和尚笑了下,温和地道:“不,我为他服的只是暖体的药,你背着他一路赶来,受了很大的风寒,加之他躯体阴火太盛,我只好先为他调理一番,再做疗效。”
汪玉涵有些看好这大言不惭的和尚,心里也不在乎他是多么的自负,只求早日医好郁亿羽,他便一万个感激了。
“这位兄弟中的是天下第一毒鹤仙人的大力丸,阴阳二丹险些致命,若不是他躯体还有一丝苟延残喘的真气护法,恐怕早就扛不到现在了,方才我为他把脉,见他骨骼奇特,并非常人,然而骨头却十分脆弱,虽然他以前似乎修过一些真法,但仍旧是太过羸弱,资质一般偏下。倒是躯体含着一股龙族的元气,还勉强算是佑护着一魂一魄,不至于神经全无。然而最重要的是,阴阳二丸已经腐蚀着他躯体器官,我方才为他打通任督二脉,尚且能维持三个时辰。不过,他似乎还服过一种剧毒药丸,啧啧,这颗药丸便是我要说的。”
大和尚顿了顿,道:“这位兄弟已经浑身含满毒气,不管是瘴毒,还是****,火毒,可谓是样样俱全,正是因为如此,才使得毒毒相功,彼此相克,到如今还没死,我至今只见过他一人。”
“三颗剧毒丸,造就了一个不死人。”
汪玉涵惊叹道:“大师,你是说,羽哥他不会死?”
大和尚摇头道:“但他恐怕也难以苏醒,只能如此。”
“为何?”
大和尚走到门前,回过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一切都待天定,你还是早日歇息吧?”
汪玉涵忙上前几步,想要拉住那大和尚问个究竟,却没想刚跑到门前却已经不见了那大和尚的身影,夜色正浓,汪玉涵喊了声,没有反应,只好关上房门,重回到郁亿羽的榻边,望着那憔悴微缓的脸庞,无奈地叹着气。
窗台一阵悠风吹过,划过一丝花香,汪玉涵嗅了嗅,猛然惊了住,奔向那窗口,却见一个白色身影顿时间闪过。汪玉涵心中暗自怀疑这清观城府挺深,一直以来还不知道那大和尚的确切身份,虽然不像是个坏人,但他常常话中有话,不免令人起疑心,汪玉涵望向桌旁放立的斩妖剑,赶紧走过去将他揣入腰间,斩妖剑乃稀世珍宝,断然不能落入他人手中,醉翁道人也曾说过,许多年前便有不少人窥见斩妖剑的威力,俱都野心勃勃,想要染指,然而若不是斩妖剑一直以来都含在麒麟宫中,势必会引起一番血势争夺。醉翁道人虽一直对斩妖剑为何落在一个青年之手惊疑万分,但想到“缘分”二字,便也没有多问,毕竟斩妖剑落寞了十七年,也该是重归于一个有缘人的手中,再现当年的雄霸的时候了。
轮回二字,含在汪玉涵的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万物都讲轮回,若郁亿羽此次逃脱不了劫难,恐怕也只能纳入轮回,重新做人了。汪玉涵关上门窗,思忖着这一路以来发生的种种怪事,企图从中获得解法。
“玉函。”
汪玉涵忽然站起,望向那梦呓一般的郁亿羽,突然奔向榻头,一把拽住了郁亿羽的手臂,激动地道:“羽哥,你,你,你好些了吗?”
可那郁亿羽毫无反应,仍旧是如同上次回光返照一般,说了句话便又没有了反应,脸色依旧苍白没有血色。
“羽哥,都是那个什么惩贤道人和那死丫头害早知道,我就杀了他们替你报仇。”汪玉涵愤愤地道,“羽哥,你放心,这仇我一定会报的。”
月色渐渐稀疏,烙印在大地上的光芒也徐徐升华到天穹,那房梁上站着一个如月般皎洁的身影,大和尚慢慢地从含经房中走出,望了望那身影,无奈地走开,似乎一切都了然于他的心中。
海声荡漾在沉醉人的脑海中,婉约般的女子吹奏着一个长曲,那声音轻巧迷人,仿佛二月的花开在了醉香的草原。
那光鲜的身影,与明月一同消失,隔日,天晴气朗,温煦的阳光渐渐启航。
大和尚正清理着院内的落叶,却见汪玉涵背出了郁亿羽收拾行李要走,他走了过去,拦住了那二人,道:“小兄弟,你这要是去哪?”
汪玉涵的眼中布满着血丝,定定地望着大和尚一眼,转而便推开了那大和尚想要离开,怎料大和尚跨步过去,挡住了他的去路,道:“你一心想要救他,我可以为你指引一条明路。”
汪玉涵怔了下,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信不信我由你,你若不信,还可以去那六月山继续喊,直到有人回应为止,我倒要看看,麒麟宫当真会有人出来接应你。”大和尚道。
汪玉涵愣了下,不去理他,径直走出观门,往山下走去。
小神童恰好拎着水桶跑了回来,见师傅正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二人的离去,不免起了疑心,将水桶倒入水缸中,便走了过来。
“师傅,你不是说过,本观以普及天下为己任,你怎么把能不管他们呢?”小神童歪着脑袋,瞪着大眼睛,道。
大和尚双手合十,道:“他们都是天定之人,并非你我二人之力就能搬弄的了天理的。”
“既然是天定之人,那自然就由上天注定了,叔父,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大和尚瞪了他一眼,那小神童即刻羞红了脸,道:“不,是师傅,师傅,我想问,古今奇书,是《怪经》居上,还是《奇闻》可信?”
“二者皆可信,兼二为一不是两全?”大和尚反问道。
小神童道:“《怪经》上说,斩妖剑,只能杀敌,不能利己,每削弱对手五成功力,便要损失自己一成心血。然而《奇闻》上说,斩妖剑,若遇到有缘人便可以发挥十成的功力,且不损害自己半成气血。”
大和尚望着那远去的身影,摇了摇头,继而又不由地叹了口气,却没回答,只道:“人不可貌相,你怎知道他们是何来历。况且有人在他后面相助,何必担忧。”
“师傅说,有高人从中指点?”
大和尚笑道:“你方才问我斩妖剑?《仙器论》中记载,斩妖剑性为阴性,戾气集结锻炼而成,其锻造者有‘鬼斧神工’之称,身份来历不详,只知道世间三大神器,包括麒麟宫深含多年的斩仙飞刀,东胜神州的妖族至宝番天印,俱都是那神秘人锻造的。”
“此人如此厉害,史书却没有记载,是为何呢?”
“这等秘籍,恐怕只有麒麟宫中的《天下致书》中有记载,凡间怎会有‘鬼斧神工’的记载,再怎么说,人家也算是天地神人了。”
小神童疑道:“师傅,什么是《天下致书》,之前你倒没有与我提过?”
大和尚道:“天书一出,天下轮回转动,天机必当泄露。”
小神童惊讶地道:“原来《天下致书》就是天书,哇,我原本以为天书的传说都是假没想到,天书当真在人世间,那人间的纷乱,天书中定然有个劫数了?”
“世事无常,却逃不过天书的记载。”
小神童不禁兴叹,道:“怪不得,麒麟宫能一统二州,妖族实力渐渐烟灭,恐怕少不了天书的作用吧?”
“莫要胡说,你这孩子,嘴巴管不住,我怎么教导你,平时不要多问世间事,你我都是清净之人,日后你长大了,更要懂得清净二字对于清凉寺的重要处。我等都是淡出红尘的人,你年少不禁是非,不会明白人间红尘的种种,我希望你能了解为师的心愿。”
小神童点了点头,乖乖地道:“师傅,我知道,你的心愿就是感化世人,拯救受难的黎民,让他们的心灵得到净化。”
“罢了,赶紧去诵经吧!”
大和尚继续清扫着院内的杂草,落叶,偶尔歇上一歇,还不时拿出经文,念上几句。如此清净潇洒的生活还真是乐趣无穷,偶尔山涧回荡来几声猿声,树林敲起吱吱鸟叫。
大和尚走出寺门,沿着山下望着那隐约两个身影,似乎还在攀爬着六月山,他环视着周遭的环境,绿树葱葱,草青花香,不禁道:“盘古开天,造了天地,天地相隔,人居于地,却日久想着上天。人的贪念,当真可怕。”
汪玉涵拖着疲惫的躯体,还背负着郁亿羽的重量艰难地爬上了那六月山的山腰,望着山下葱绿的一切,突然吼了一声,接着昨日继续嘶吼着,仍带着一丝希翼,山涧不时飞出几只鸟鹤,更有猿声接着汪玉涵的声调。
这鸟声,猿声,人声,交织在一起,倒成了其乐融融的画面,就连很远之处的大和尚和那小神童听了也不觉得有些好笑,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晌午,烈日当头,闷热的气息开始蔓延在周遭。
汪玉涵将郁亿羽安置在唯一的枯树荫下,低声道:“羽哥,你要坚持住。”
只见那倔强青年仍旧跪在山边,苦苦喊着,只有回音荡漾,就连那些猿人都躲避起来,不肯再耗费体力陪同。
“啊……”
常海渔村,众人依旧忙碌着该有的一天生活,远远似乎传来一声彻骨的声音,直入那常海龙宫,紫焰正沉思着趴在桌前,却忽然怔起,觉得耳边蓦然震荡,不自觉想到了汪玉涵,心头更是像没了块巨石。
“他走了那么久,或许早已习惯了外界的繁华,不愿回来了。”
紫焰枯燥地坐了下来,望着放在桌前的海龙珠,定了定神,默念着那熟悉的儿歌打发时间,慢慢地,她却愈渐惊奇地望着海龙珠的表面浮起一些画面,紫焰惊讶地望着,不禁定睛望去。
“那是,玉涵哥哥。”
紫焰突然拿起那海龙珠寻向常海龙王的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