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宁容见清簌带人提着两个篮子进了寝殿，诧异地站起身来接了：“怎么，你没送到皇上那里去？”
“你还说呢，门都没走近，就看到一溜儿尚宫局的人在那里等着回话。书房关着门，一个也没让进。”清簌面色不悦。
“你要是去敲门，八成就让他们一起进去了。”宁容叹了口气，“你又置什么气呢。”
清簌哼了一声，伸手去拿刚做好的银鱼羹，端到她面前：“我才不跟他生气。还冒着热气呢，我们先吃，等会儿再去送一次。就算有些凉，那也没办法了。再说了，皇上本来就说是送我的礼物，自古都是送礼，哪有送出去的礼物还要别人送回去的。”
宁容不理她了，低头尝了一口她亲手做的银鱼羹，赞叹道：“你这个手艺，在我们家那里也是很少见的。”
清簌有些骄傲地抬起头：“我是跟名师傅学的呢。不止这个，什么桂花糕，青团，蜜汁藕，都是信手拈来。你要是不信，下次我都做给你尝。”
“没吃到的人真没有口福。”宁容笑了笑，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些凝重，“你说在书房前面看到尚宫局的人？你确定你看清楚了，不是尚寝局的？”
清簌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心底如一根琴弦重重一拨。细细回忆了许久，才道：“应该不是，我看到是尚宫局的服色，至于他们要做什么我也没有问。不过，就算皇上要做什么，也不是我能管得着的。”她低头咬着勺子，神色看起来满不在乎，甚至都有些冷漠了。
二人正说着话，殿门突然被推开，笑吟吟地走进来一个身披藏青色流水纹锦袍的宫人。清簌有些诧异，良久才挤出了个笑容：“疏浅姐姐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疏浅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随手解下锦袍扔在自己的床上，懒洋洋地道：“今天做了一天的画，刚刚才停了笔。皇上嚷着饿，正好细雪妹妹送吃食过去，便让她在那里服侍，准许我回来休息了。怎么，你们今日没去外面吃饭？”
清簌起身端了碗银鱼羹给她：“今天是我下的厨，多下了几碗，就是给姐姐预备的。还请疏浅姐姐赏个脸，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你送我好吃的，我叫却之不恭，怎能说是赏脸。”疏浅连连摆手，接了那银鱼羹，优雅地坐了下来。浅浅尝了一口，立刻大为感慨：“这个真的是妹妹做的？”
“这是我最拿手的菜。姐姐觉得怎样？”宁容抬头看她，眉目中满是欣喜。
疏浅淡淡点了点头：“好是好，无法御膳房的师傅们比较——因为他们根本不会做这种羹。你这种羹叫做什么？”
“这是银鱼羹，主料是小银鱼，江南那边河流湖泊中非常多，这里就很少见了。姐姐从前一定没见过吧。”清簌笑道。
疏浅颔首道：“从未见过，世间美味如此之多，我能尝过的也没有几样。妹妹这一等一的手艺，不去御膳房真是浪费了。”
清簌摆手道：“我的手艺也就在这里卖弄一下，到了御膳房还不是给人笑话去。姐姐不要太抬举我了。”
疏浅抬起眼睛，瞟见一旁的食盒中还有一碗羹汤，不觉笑道：“还有一碗，是给细雪妹妹准备的么？”
清簌还没说话，宁容抢先答了：“本来这两碗是给你和皇上送过去的，清簌妹妹之前去了一次，仿佛是不让进屋，便准备待会儿再送。却没想到你先回来了，就先给你吃了。皇上那里，想有细雪妹妹已经送去了吃食，也不缺这个。”
“细雪妹妹总是这样体贴圣意，怪不得皇上见到她就高兴。”疏浅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皇上对谁好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疏浅姐姐，你今天画了一幅什么样的画，可以给我们看看吗？”宁容好奇地问。
疏浅倒没有一点扭捏的样子：“在皇上那里。皇上说下次让人裱在屏风上，你们下次去书房当值，应该就能看见。其实那幅画也不是我画的，我就画了个背景，上面的山石、流水、亭台都是皇上亲手画的。皇上的墨宝真可谓跟那些几十年的功底书画大家不相上下，单说画中的那几只雀鸟，眼神灵动，身姿轻盈，抖一抖画布仿佛都能飞出来一样。”
“我还不知道皇上画画的功底那么好呢。从前在东宫的时候，他整天都在看折子，从来也没什么休闲活动。还好有姐姐陪伴，才让皇上闲了会儿，不然他整天那么劳碌，我们这些做奴婢的看着也心疼。我看着皇上这几日心情好了很多些，今日冒然闯进殿里打扰了你们，他都没有生气，是姐姐有功啊。”清簌感慨良多地道。
“你别说，今日是我的不是。”疏浅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当时正和皇上想着图案的构思，差点忘记还有人在等着他批复奏章。后来我也尽量劝他了……”
清簌目光炯炯地望着她，她歉然一笑，微微低下头去：“他让我别管，我也没办法啊。”
宁容见清簌面色不愉，抢先一步道：“疏浅姐姐说的没错。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只要把自己该做的做好就行，其他的事情本不应该多问。”听她语气十分坚决，清簌只好附和了几句。疏浅也点点头，道她说的十分在理。
次日，因为要为封后典礼做准备，清簌与宁容一早就去了尚宫局。路过太极宫书房的时候，看见值守大殿的小黄门抱着一大摞奏折，摇着头往外走。见到清簌二人，简单行了个礼，便叹着气走开。清簌觉得好奇，问道：“搬个东西你叹什么气，小心让管事公公看见责罚你。”
小黄门连忙肃了神色：“姐姐担待，奴才可不敢发懒。只是这些奏折都是奴才刚刚从通政司搬过来的，皇上看也不看，就让奴才原封不动搬回去。跟奴才当值的小冬闹了肚子，这么多都要我一个人搬，可累死个人了。”
“你早说嘛，给我些，我帮你搬。”清簌笑着道。
“这可不敢，别说这些东西是要送到外廷去的，就冲着姑娘是这儿的一等宫女，皇上面前是个宝贝，也不能让你做这个细活儿。不然，松烟公公可真的要责罚我们的。”
“那你路上小心些吧。”想着宫女不让去外廷，清簌住了手，只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远去的脚步。宁容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别看了，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