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今日还有欢迎仪式，清簌心道不好，未曾细细梳妆，便心急火燎地跑到皇帝所睡的侧殿。看着门口打盹的小黄门，她有些郁闷：“皇上还没起床么？”
小黄门一下子跳了起来，回头看了眼殿门，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好像……还没起。要不你去看看？”
清簌恼恨地看了他一眼，拢着跑散了的头发，轻轻敲了敲房门。许久无人应答，她便伸手推开了殿门。一股浓郁的馨香夹杂着不知什么味道扑鼻而来，呛得她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往前一看，只见十几个只穿着抹胸和亵裤的女子横七竖八地倒卧在厚厚的地毯上，身边七零八落地倒放着好些个酒壶，将地毯染得深一块浅一块的。走了好几步，才在一堆没有穿衣服的女子中间找到了承彰。只听他鼾声如雷，脑袋垂在一个女子的腋窝之下，与女子柔软的胸脯做着亲密的接触。身旁还有四五个没穿衣服的女子，皆大腿横陈，白皙的皮肤上红红黄黄的一大片。
她紧紧地捂着嘴，脸色煞白。身边一个衣着还算齐整的躺倒在地的女子宿醉未醒，稀里糊涂地说着醉话，一只手不由分说地缠上她的小腿。她吓得拔腿就往门口跑，匆忙间没看着前面，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被她撞上的是个红衣女子，见到清簌，刚想斥责，瞟到了殿里的情形，吓得二话不说也转过身子跑出大殿。清簌紧随其后，慌乱地掩上殿门，大声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想着殿里的那些女的应当是白日里波斯使团送给皇帝的礼物，心里又气又恨：“这些外邦人，真是没一点好心！”
那红衣女子正是夏柔嫣，此刻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胸臆间更觉得恶心无比，半个字也说不上来。转身想走，却又气不过，恶狠狠地看着清簌：“他平时就是这个样子的么？”
清簌本想替他遮掩，可他这个样子连自己也看不下去：“平时倒也没这样，恐怕是没见着这么多会勾搭人的姑娘缘故吧。”
“男人都是这样。先皇那样喜新厌旧也就罢了，他倒还比他老子还厉害，我也是见识到了。”头上的凤冠歪了，她索性一把将其扯了下来，刚想扔掉，被身边的侍女赶忙伸手接住：“好主子，这可不能乱扔，奴婢帮您先拿着吧。”
她像个孩子似的跺了跺脚，满脸羞愤状，全不顾平日的仪态。清簌也不由得劝起她来：“娘娘若是看不过去，就暂且先回吧，这里的事情奴婢来处理就是了。”
“我有什么看不过去的！”她大声嚷嚷，“看不看得过去，他是皇上，不管他如何，我还得跟着他一辈子。你们这些下人们，平日一贯纵着主子胡来，是不是活腻了不想干下去了？”
清簌没讨好，也有些生气，回头便叱骂偏殿前的小黄门：“松烟公公呢，他昨日服侍皇上睡的觉，怎么放了这么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们进去，到底是怎么当的差？”
过了好一会儿，松烟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一面扣着纽子，一面跪下来给夏柔嫣叩头：“奴婢知罪，奴婢糊涂了。昨晚的事情是奴婢没劝住，皇后娘娘怎么责罚都行，就是求您别在这里说了，万一给外人听去了，有伤国体啊！”见他的脑袋都磕破了，夏柔嫣挥了挥衣袖，愤然而出。清簌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挣开：“你就知道告密，有本事让皇帝贬了我去，你自个儿服侍吧。”
清簌愤然道：“昨晚的事儿就算不能怪你，你也应当替皇上遮掩着，这都什么时辰了，一个人还在睡着觉是几个意思？夏主子来这里，又不是我请的，能怪得着我么？再说这事儿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去告密了？”
“大早上的吵什么吵，烦死了。”一声醇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殿门一开，一群衣着暴露的舞女昂首阔步地一涌而出，毫不扭捏扭着腰地朝后殿走去。一个舞女还放肆地用屁股顶了一下年轻的皇帝。承彰捏了把她纤细的腰肢，那女子痛得泪眼盈盈，可怜巴巴地望着皇帝，捏起粉拳锤了他一把，又跳着逃开了。清簌默默转开脸，松烟连忙迎上去，低着头道：“奴婢知错，求皇上责罚。主子还是先回内殿吧，奴婢这就服侍您穿衣。”
服侍他用早膳的时候，皇帝挥手斥退了其余人，问道：“早上是谁在外面嚷嚷，夏柔嫣？”
清簌本来心里就有气，将碟子不轻不重地放到他面前：“夏主子是将来的皇后娘娘，就算只是一般嫔妃，来看您不是很正当的事情了么？现在皇上的丑事被她发现了，自己不反省一下，还怪起别人冒失来？”
皇帝认真地斜了她一眼：“你是不是也对朕有意见？”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危险的气息，仿佛初见时那样冷酷得让人齿寒。清簌不去看他，只低低道：“奴婢不敢。奴婢服侍不了陛下了。陛下要是觉得松烟那样凡事顺着您的人最好，尽管把奴婢换到个眼不见心不烦的地方就是。也省得奴婢在您眼前碍着，天天让您心烦。”
说着再不给他布菜，放下筷子就走。皇帝将筷子摔了：“你回来！”
清簌看了眼地上的筷子，继续朝门边走去。皇帝几步走过去，扳着她的肩膀，一下子将她按在门上。被他的手箍得生疼，她还是一言不发，更转过眼睛不去看他。皇帝目光闪烁着，粗重的呼吸近在咫尺。眼看他就要贴了上来，她奋力挣扎着，恶狠狠地道：“你的手摸过什么，这么臭！身上也臭死了！别碰我，他说的对，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皇帝一愣，不由自主地闻了闻自己的。清簌连忙挣脱了，侧身钻了出去。皇帝冷眼看她：“你就这么不相信朕？”
清簌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只见他叹了一声：“你不清楚他们使团这次来是做什么的，朕比你清楚。这些话朕本不该跟你说。父皇新丧，朕从前的名声就不太好，今次更要做这些表面文章来掩人耳目。你不信也罢，朕昨夜真的是醉了，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他目光灼灼，原以为说了这话就能得到她的体谅，却没想清簌还是一脸厌憎：“皇上自然有您的主意，奴婢哪里管的到。皇上为了国家大业，竟然肯这样委屈自己，换了是我肯定做不到。恐怕任何人都做不到吧。”
承彰只道她是不懂事，毕竟自己是一国之君，而对方只是一个小宫女，不理解自己也正常。说着便冷下脸去：“既然这样，你就下去吧，自己好好想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