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旭关心的不是这些,他担心的是柳静雯有没有透露出和自己有联系的事情来。潜意识里他有些害怕提到姚易寒,即便是在回忆里他都刻意的避免去想那些与她有关的往事,诚然,若在大学时期让他和姚易寒那样的女孩子谈恋爱,他会很乐意那样做,可以大胆的和她上床,因为他知道,姚易寒就是那种玩得起的女孩子,高兴的时候在一起,不开心了立刻就分开,谁也不会牵绊谁,更不会怨恨,甚至分手后还可以做朋友。但要是在那时候让他娶她做妻子,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因为他受不了自己的妻子是个小太妹的事实,毕竟骨子里他还是个趋向于保守的男人。
但是五年后再相逢,姚易寒的改变还是让他动容的,她不再张狂任性、纸醉金迷,而是知性典雅,偶尔还会有小女孩儿的天真显露。当她望向自己时候,那种足可以融化一切的火热眼神总是让他有点害怕,相比起姚易寒的敢爱敢恨,许多女人是一生都望尘莫及的,毕竟她活的是那样的真实。婉莹在和子旭聊到姚易寒的时候就曾经斩钉截铁的说过,那时候若不是因为子旭心中已经认定了婉莹,或者说没有那次省医院门前公交车上的巧遇,子旭会在伤痛被隐藏后慢慢的接受姚易寒,不管怎么说,那时候,她是他合法的妻子。
当婉莹还在的时候,子旭的所有心思都在婉莹身上,根本没有考虑过其它的人,可是这两年多来,他在偶尔想起往事的时候,那种对姚易寒的愧疚之情却越来越重。一个女人愿意为了帮你实现对母亲的一个愿望,就可以和你结婚,然后在你找回真爱的时候又主动和你离婚,自始至终一句怨言都没有,只是默默的爱着你,为你付出一切,这种女人已经不能用“无私”两个字去形容了,应该用“伟大”。子旭甚至可以想象出,当姚易寒决定和自己离婚时候的心情有多么难过,那是亲手将自己心爱的人送到别人怀抱的近乎自残似的决定,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她希望自己所爱的人幸福。
姚易寒所有的痛苦,可以说都是子旭一手造成的,从他要求姚易寒假扮自己的女朋友那天开始,到后来的勉强结婚,一直到两个人离婚,中间的日子里她付出的何止是时间与金钱,还有爱情与她自己的心。这似乎又是一个婉莹的故事的翻版,情节虽然不同,但最终结局却又那么得相像,都是伤害了一个真心爱自己的女人。
当想到这一点之后,子旭潜意识里便开始了逃避姚易寒,在回忆里逃避。宁愿自欺欺人的活在没有姚易寒的世界里,也不敢去面对她。现在柳静雯突然提起姚易寒,仿佛是在子旭记忆的闸门上打了个洞,有关姚易寒的回忆瞬间就冲破堤坝涌上心头,因此他才会在柳静雯提到姚易寒的时候产生那么大的反应,只是坐在另外一个空间的电脑前的柳静雯根本无法发觉罢了。
子旭努力的平复了一下两年来从不曾有过的紧张情绪,说:“你和她提到我了?”
柳静雯回答道:“没有,那是个商业酒会,张家在行业里是龙头企业,很多人都争抢着向姚易寒示好,我老公也是其中之一,他带我去向姚易寒敬酒,结果姚易寒认出了我,我们只是拥抱了一下,互相说了些近况,然后互留了电话号码,说改天再细聊,然后就被其他人冲开了。你也知道的,上大学的时候我们关系就很疏远,虽然不交恶,却也彼此看不上对方,谁还能主动打给另外一个人。可是没有想到的是我老公居然利用这层关系争取到了与张家合作的机会,还签了意向性合作合同,今天下午他已经和姚易寒一道去外地做实地考察了。”
听完柳静雯的话,子旭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说:“毕竟曾经同学一场,姚易寒看在你的情面上,把合作的机会给了你老公也是情理之中,别太敏感,有机会两个人吃顿饭,叙叙旧,也许新的友情就此诞生,毕竟大学时候我们的思想并不像现在这样成熟。但是记住,别提我。”
柳静雯说:“班长,我知道了,有机会我会主动打给她。”
子旭说:“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和建议,一切由你自己定夺。”
柳静雯说:“班长,你干嘛这么客气呢,以前你说话虽然也彬彬有礼,却不像现在这样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子旭对着电脑屏幕苦笑了一下,时间能改变任何事情和心态,这一点是单纯的柳静雯还没有发现的,于是说:“也许是时间太久没见,所以有些不习惯吧。”
柳静雯很容易就接受了子旭的解释,说:“你小说里说的那个谢欣欣的原型是不是姚易寒?”
子旭想了想,觉得没有必要隐瞒她,回到:“是的。”
柳静雯明显很惊讶:“她真的介绍你去做那种事?那会毁了你的一生的!你不恨她?”
子旭解释道:“柳静雯,那是我自愿的,那年我已经二十岁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但不怪她,我还很感激她。”
柳静雯说:“班长,我听我老公说,姚易寒两年前结过一次婚,但是很快就离了,现在好多人追求她,我猜,都是图她的钱。”
子旭心中暗笑“什么样的女人都喜欢八卦,对别人的隐私充满好奇,连曾经单纯若水的柳静雯也不能免俗,于是说:“别那么八卦,做为老同学,你应该祝福她获得真正的幸福。”
柳静雯再次发来一个调皮的笑脸,说:“那当然了,我和你现在都这么幸福,她也会向我们看齐的。”
子旭能感受到柳静雯发自内心的快乐与满足,在她的空间里全都是她的宝宝的照片,做为母亲的幸福已足以让她骄傲一生。子旭原本因提及姚易寒有些低沉的情绪,因为柳静雯这句没有任何逻辑却出自真诚的话语而高涨了不少,说:“好好珍惜,珍惜一切美好。”
柳静雯说:“班长,我知道的,我现在每天都很开心,老公很爱我,什么事都由着我,我家宝宝也超喜欢我,总赖在我怀里不肯走,爸爸妈妈和我们一起住,他们比我还疼宝宝。我感觉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子旭的眼前又出现了柳静雯那双丝毫没有杂质,犹如一潭清泉般透明的眼睛,他甚至能想象出现在柳静雯歪着脑袋、张开嘴、满眼冒星星的样子。他发自内心的为这个白雪公主一样的女孩儿感到幸福,并且认为这样的幸福是她理应得到的,由此又突然想到了婉莹,如果她不是遇到自己,现在一定也像柳静雯一样,过着幸福满足的快乐生活,或许也已经有了可爱的宝宝,让席叔席婶安享晚年。可是自己却剥夺了原本属于席家人的全部快乐。心口一阵剧烈的疼痛,子旭没有勇气再聊下去,匆匆的说了句“对不起,我要睡了,改天聊。”然后关掉电脑,将自己沉浸在黑暗之中。
在黑暗的世界里,他的心再次被婉莹填满,伤心和自责是这个夜晚的主旋律。当柳静雯在炫耀她的幸福的时候,那个自己最爱的女人却已经早早的离开了这个世界。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若不是他自私的在入狱前,甚至更早的时候将母亲托付给婉莹照顾,又怎么可能发生那样的事情?婉莹那时候还是个孩子,却义无反顾的承担起了那足以将任何一个男人都压垮的重担,毅然决然的担负起照顾妈妈的责任,促使她做出选择的理由只有一个,那便是对自己的爱!可是,那时候的自己,却根本就没有感觉到她的爱,还只是将她当成妹妹,当成恩人。对于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坦然受之。
由此子旭又想到了姚易寒,她又何尝不是在默默的付出,而自己却几乎完全无视。张家父女在心理上觉得亏欠自己,因此拼命的对自己好,子旭之所以拒绝姚易寒对自己的好,只是认为她的这种好起初并不参杂任何男女间的私情,只是姚易寒单方面的认为她害了自己,想通过补偿来使她自己良心上舒服一些罢了。可事实上,当年子旭选择走那天路的时候已经意识到了有可能带给他的惩罚,他的选择是在极端无奈之下做出的明知是错,却又没有其它办法的选择,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讲,姚易寒与那件事情没有半点关系。这也是子旭后来并不怪她、相反还要感激她的原因,所以他在心理上无法接受这种补偿式的爱情。然而时间久了,他发觉姚易寒对自己的感情并非像他想象的那样不堪,那是真正的女人对男人的爱,是甘愿付出所有、一心一意为他好的爱。可是,那时候的子旭对她只有感激而没有爱情,当然,或许在子旭心里也已经留下了姚易寒的影子,否则不会认她做自己的妹妹,渴望能像对方静一样,保持一生的友情,但那时候他并不能也不愿意接受她。
整夜的胡思乱想在最后的疲倦至极中睡去,那夜的梦中子旭第一次没有没有出现婉莹,而是整夜都在与姚易寒纠缠,这令他感到惶恐不安,有种背叛了婉莹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