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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诗歌赏析(4)

你一定不知道,在你清莹如水的笑脸上,有我一生一世的向往;在你温暖如春的拥抱里,有我花样年华的所有美好回忆。有你在身边的时候,谁还在乎什么“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雄壮。而现在我在万人中央,感受千年荣光,心里却只剩下高处不胜寒的惆怅,对你的思念像多情的藤蔓一圈一圈缠绕着我的心。你一定不知道,我用眼里暗暗藏着的泪光,把青海湖的湖水点亮,我用心中难掩的孤独做一件华丽的霓裳,远方的你可知道我想你的心里有多彩的回忆,也有躁动不安的忐忑和莫可名状的痴狂。

还记得那一次的赛马骑行,你扬鞭而去,寻找远方的彩云,回眸一笑,我便失去了策鞭的力量,你说,要记得永远不要把你一个人留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独自奔跑。我才猛然醒悟,催马上前,任你多情的小马将春泥溅在我的布衫上,我依然紧跟着你,奔向远方的地平线,一起追赶西天的夕阳。马儿越跑越快,白云蓝天越来越近,你我好像一对小鸟儿,比翼齐飞,我幻想着从此以后一定可以与你双栖双宿。我在相对的笑眼里看到了你似水的柔情,却不懂用甜言蜜语来回应,心里疯癫的狂喜,脸上却只剩憨态和傻笑。

在夜晚的篝火旁,火光映照你娇嫩的脸庞,我终于鼓起勇气痴痴地表白心意,你羞涩地笑着,脸上飞起一片片红霞。我把你紧紧拥入怀中,和你一起畅想我们的未来,向你倾诉衷肠。可谁知命运的轮盘飞转,指针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在得知必须远走他乡的时候,所有的记忆都在那一刻,如同蒙太奇画面一样,在眼前剪辑成混乱的电影胶片,不停地播放。既然要我离开,又为何让你我相遇,相遇也罢,又为何让初春的泥水在我的青衫上留下不舍洗涤的记忆,留下记忆也罢,却又为何要让迷人的夜晚篝火将你的似水柔情映衬得更加清新可人,有你似水柔情也好,却又为何偏偏要我向你倾吐心事,传达爱意。

我始终不愿相信这是命运的一场玩笑,于是从此以后,不再初春赛马,招惹多情的春泥,不再向初识的姑娘倾吐心事,只怕那情那景,情何以堪!从此以后,关于春泥的心事,只有你是我的心底的一段电影,独家播放。

仓央嘉措的记忆里,远赴拉萨也许并不是他心甘情愿,于是,所有关于家乡,关于心中那个美丽姑娘的记忆都成了尘封的往事,风一吹便会惹得太多的眼泪,所以诗歌里道出的并非是在初春冰雪刚刚开始消融的大地上骑马以及向一见钟情的姑娘倾吐心事的不该,而是这美好记忆和现实生活之间的矛盾,还有诗人心里深不可拔的无奈。这无奈的现实成为了他心中日夜纠结的痛楚,那么从此以后时时提醒自己,再也不给自己存留这样回忆的任何机会了,免得依然徒增悲伤。对心存恋爱的人来说,这份尘封记忆的心该是多么无奈啊!

其十四

这个月无声隐迹,

下个月还会再来。

天顶吉祥的满月,

总是这样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有一种爱,叫做相依相守,万千繁华过后,你我依然能够在一起看月落,看日出。

心爱的姑娘啊,我知道相聚的苦短,也知道思念的漫长,在我心上,你就是圣洁的月亮女神,我愿做唐古拉雪山山脉中一泓湖水,愿你永远倒影在我的心上。雪山环抱当中,我的心湖上波光粼粼,月光的照耀下一片亘古幽蓝,明清如镜,我向着雪山低唱,怯怯地对着高原昵语,向着明月高歌,歌声辗转唱着对你的思念。

下弦月夜,月色下的布达拉宫晶光闪耀,我在其中深藏着难解的思念。一个月太长,看着月影的变换,数着相见的日子,想念像颗磁石,吸引着我爱你的一片铁血丹心,一个月太长,我该向谁抱怨,思念飞过喜马拉雅山巅,唱给月亮身边的那朵纤云,不知她能否传递我绵长悠远的想念。下弦月慢慢变幻,上弦月即将遥挂天际,只是相见越近,思念偏偏又更加急切。圣洁的月亮女神啊,我想飞上天边汲取一缕月光,就好像你一直陪在我身旁。雪山明亮全来自你的光芒,浮云洁白全来自你的恩泽,你在高原的头顶,雪山怎抵得过,你在长天之上,白云怎能遮蔽?雪山为谁屹立,白云为谁飘舞,而你呢,月亮女神你又为谁而照耀?

我在宫殿的一角,仰望你美丽的脸庞,遥想相聚之时你可爱的模样,你的光照耀在我的心里,天地为蚌,你是一颗汲取了天地之精华的珍珠,高贵、圣洁、明亮,我把你放在心里悉心地珍藏。你的光芒为我抚慰心中的寂寥,你可看见那一朵流云,就是我用相思织成的洁白哈达,献给你,我的月亮女神,感谢你给我的生命带来了光辉,感谢你在苦思的长夜里听我倾吐衷肠。寂寞的深夜里你一直醒着陪我看世纪沧桑,六道轮回的路上你照亮了我的方向,匆匆生命里我只是个过客,朝圣的青石板上我经不起芸芸众生的等身长头,经不起他们祈祷的天荒地老、山高水长。

长夜里的经殿上,我闭目诵经,香雾缭绕之中,心在高耸入云的雪上之巅和湛蓝如宝石般的湖水之间徘徊辗转,寻着月色的香气编织出的一片片思念浮云,追随着你的变换踪迹。夜空中,高山大川之间,雅鲁藏布江奔腾不息地拍打着雄壮的节奏;山涧林荫之中,小溪山泉吟唱着优美的旋律,而你正随着这和谐的自然之音,轻歌曼舞。夜风中,白云做的衣裳轻轻地飘荡在湖面上,惹起一阵阵欢喜的涟漪。多想追问你何时才能再次相见,却迟迟不敢开口,几次话到嘴边却又无奈地咽下,深怕惊乱你的舞步,只能看你舞动着白纱离我越来越远……夜空中的星星向我眨眼,仿佛在轻轻告诉我,不要心急,等到下月上旬,月亮女神就会来到我的窗前。

藏民心中最美的图腾便是日月同辉,在他们心中太阳和月亮一样的重要,而仓央嘉措期待月亮正像期待着与心爱的姑娘相聚一样,这样说来,把心爱的姑娘与月亮相比,期待神圣的月亮就像期待心爱的姑娘,就不难理解了。这一月和下一月明明是紧密相联的,但是正因为思念的缘故,这原本紧密相联的时间也变得如此的难熬,而当夜幕降临之时,对心爱姑娘的想念就越发衬托出长夜漫漫了。

其十五

你若想勾走我的三魂七魄,

只需微微露齿一笑。

你可是真心与我相爱?

务必说个誓言让我知晓。

灯下你对我嫣然一笑,我的灵魂便离开了我的身体,荡在空中,落不下地。可我不知道,这是你的有心还是无意?我不相信你的名字代表的权力,不相信你的金钱代表的富裕,不相信你口中念念的情谊。我受了太多无谓的情伤,心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撕裂与缝补。我只相信誓言,请你用你的信仰起誓,用你的魂灵当代价,对着珠穆朗玛,许个誓言,告诉我,你其实真的对我有深深的爱慕,愿意不离不弃。

这是经历一番痴情的苦,他才写下这样的诗句吧。对面的美人对着自己含情脉脉地笑,换了他人早已勇往直前地追求了吧。可仓央嘉措却已不是情感纯纯的年纪,他受了情爱的折磨,太多的苦让他对飞来的爱情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想上前,却又怕再受伤,那姑娘的心意再也没有心力去猜,只想请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爱慕。尽管如此,他却又不敢随便相信那美人口中的话.人越美心越冷,他自是了解。人间最美的情郎也会慌乱,他不得不让你许个圣洁的誓言,好慰藉他孩子般的不安。如今这样的不安被他一笔笔地写在了纸上。

江水再澎湃也会遇到浅滩,格桑花开得再热烈也有开败的一天,苍鹰的翅膀再有力也终会疲惫,而你的心最是人间清瘦,再经不得伤。谁说你放浪,谁说你不羁,是雪域人王那又怎样?

仓央嘉措的纯真的心,正是他不安的源。如他真是个浪荡子,全不爱惜全不在乎,那又何必计较你的真心或是假意?向来人说女子为痴情苦,可那拉萨的大街上,曾走过世间最美的情郎。他的苦是求之不得,得之易失,失之难忘。他的苦是人世的最美与人世的最悲结于一人身上。

这样的仓央嘉措,本应守着自己的心,只爱佛。可他偏偏地如此多情,多情自古空余恨,恨到心湖结冰就燃一把火融化,再等着它慢慢冰封。即使是这样,他的心却不死,对着心仪的姑娘,仍存着美好的期望。但誓言是不是真的能令你从那样的命运轮回中解脱?多少人守着空空的誓言守到颜色落尽红颜老,你可知道?

那个笑意盈盈的女子,你看见一个多情的仓央嘉措,可你是否也看得见一个那样纯情的仓央嘉措?你的誓言应如最坚硬厚重石经墙,越过年轮,历经沧桑变换依然神圣持守屹立,才对得起人间至真的心怀。

除了誓言,藏民订情的信物还有许多,腰带是其中常见的一种。藏民的腰带每一条都精心打造,绸缎的绣花,金银的雕刻,每一件都是完美的珍品。长长的腰带也许正意味着爱情的长久永恒,代表了是最圣洁的誓言。把情人赠予的腰带系在腰间,但也请你学深深地缠在心里。

戒指也是表达忠贞爱情的一件信物。一枚情戒即是一把情锁,锁住了彼此的终身。于藏民而言,戒指比千万只牛羊还要珍贵。丢失了财物人们难免心头郁卒,但你若将情人相赠的情戒丢失,那便如同丢了心。劳作之余,坐在无人之处,我悄悄地抚弄,把玩,对着情戒诉说对你的相思衷肠,是人间何等温情之景。平日里,这戒指深掩在我的袖下,我不夸耀,不张扬,只为不让它受这俗世污染。

其十六

能与情人邂逅,

全靠酒家娘撮合,

若因此欠下孽债,

可得劳你养活。

萍水相逢是一种缘分。

你是在哪里第一次见到你美丽的未嫁娘?是她在八廓街上转经的时候?还是她走近你常去的酒家一刻?

正好那时的你不在布达拉的山上,不是密法佛徒,只是风流公子,人间美情郞。

正好那时的她还未出嫁。

你可知道,你们约会的地方,如今用着和她相同的名字。人已非,物依旧。八廓街上的游客转过街角,蓦然抬头,总会邂逅那夕阳下金色未嫁娘。

尽管后来你们的故事与以往的许多故事一样悲怆凄凉,尽管你后来有些埋怨那位热心的酒店阿妈,但最该感谢的也许就是她。当年的她是不是风情万种,眼角生媚?还是温婉贤惠,质实无华?无论她生得怎样,一定有双最智慧的眼,能当世上最好的红娘。她成就了你和情人的缘分,更成就了后人关于爱情的无限遐想。

“未嫁娘”在藏语意为“玛吉阿米”,传说那是仓央嘉措情人的名字。你在拉萨的八廓街,转个弯也许就能遇见她。她静静立在夕阳里,无声讲述发生在这里的悲欢,如果你用心,会听见。

当年,松赞干布下令修建大昭寺。寺院建成后,虔诚的信众来此转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竟渐渐踏出环绕大昭寺的小径,此即最初的八廓街。“八廓”意为“中圈”,如今的八廓街已经成为拉萨最有名的转经道。这里是信众心中的升天之路,是今生与来世的福祉所在,一圈圈转经,只为与神佛接近。转着经筒的老阿妈,你挪着细碎的脚步从佛前走过,从何时开始又何时结束?那街边的商贩,摆着琳琅满目的货物,你们的先祖最早来自哪里·你们都可曾听说那个风流的少年,美丽的玛吉阿米,听说那个酒家?长长的转经道,当年走过美丽的恋人,他们的脚步你可曾记下?那年他们最爱喝哪种酒?在玛吉阿米的阳台上,最爱看哪里的风景·

在玛吉阿米的阳台饮酒定是人生一大乐事。在这里,你可以喝着店家酿的青稞酒,俯看八廓街。别说仓央嘉措嗜酒是一种错误。藏民爱酒,哪怕是修佛的僧侣对酒也没有禁忌。那莲花生上师也是个爱酒之人,也曾在酒店饮酒七天七夜不归。传说一位叫米拉日巴的高僧,他的师父玛尔巴酷爱饮酒。后来,米拉进深山苦修,节制饮食,却一直不能达至高境。一天,他的家人送来美酒佳肴,米拉食后修为大进。此时,他打开师父所赐的秘卷,只见其中写道,要靠好饮食,喝一点酒,才可达“涅盘”。米拉由此领悟上乘密宗“以妙欲为道”的奥义。不知当年仓央嘉措美人相伴,把酒言饮的时候,是否也能体会这“妙欲为道”的密宗哲理。

饮一杯青稞美酒,先洒一点糌粑,这样你不至于太醉,免得误了你的归程。你想用哪种酒杯?黑色的陶杯?包着银边的核桃酒杯?还是用野牦牛角制成的角杯?和着八廓街上最美的故事饮下的酒,就算那酒不愿人,你亦自醉。

其十七

我为青梅竹马的恋人插了经幡,

就是柳树下立着的那一个。

看守柳树的阿哥,

求你别用石头将它打破。

有一种爱,置身事外,它没有你侬我侬的甜蜜,在相处的平凡的日子里慢慢发酵,突然有一天,这种感情被某个意外确认。它无关乎轰轰烈烈,却绵延流长,从一开始就相知相守。这样的一种感情,早在古诗已被诗人阐释,“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青梅竹马的男女之情,自古以来都是被人们从内心认可的完美姻缘。

流水带走了光阴,将日子翻阅。曾经的郎骑竹马,已经化作我柳树旁为你竖的经幡,当年的两小无猜里也多了些许心照不宣,相处的举手投足都昭示着今生为君而生。仔细看去,迎着斜阳,竹马的格调显得格外柔和,竖起的经幡披着余晖也更加缱绻温柔,两种不同的身份,诠释着同一种情感。你给我保护,我还你祝福。虽说还没有嫁为君妇,你也开始为我守护那竖经幡的柳树,悄悄地在阿哥的耳边留一句叮嘱:千万别让飞石破坏了我为阿哥的祈福。多么温馨的场景,人间多少痴男怨女无法企及的真情,远胜过复杂的经历里包含着心酸的爱。无需太多的言语表示,也不无需誓言的保证,满溢的爱恋都给了对方,以及对方的整个世界,只有心证伴随岁月,伴随你我。

众人都知,李白的性情不是一个潇洒所能概括了的,不羁中还独留那温婉的一隅等待着最纯真的情,走过千山万水,原来诗仙也没有走出人们最基本的爱的需要。然而,李白之所以成为李白,自有他最本真的东西,一直深藏在心底。那是天然去雕饰的自在状态,没有任何一丝的雕琢,成就了他心灵的超脱,他灵魂的自由。跨越了千年,仓央嘉措,虽没有太白的无所羁绊,却也保留了他的纯真。在新的时空里跳一场无暇的双人舞,前后左右,都留着空白,那是俗人无法穿越的隔层,清逸四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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