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太医讶异地挑了挑眉,原来这样也行啊。
在为沈君逸医治的时候,宋晓才发现他到底受了多重的伤,八处箭伤,一百二十五处刀伤剑伤,其中一处正中他的胸口,离他的心脏只差几毫米。这么重的伤,他当时究竟是如何挺下来,给她一个安全放心的背影。
还有他的右手,看手心手背的那两道疤痕,宋晓知道,他的右手曾被人用尖锐的利器刺穿过,还有他原本修长白皙的手指,被深深地碾压过,折断了几处,如今淤血红肿着。
宋晓是哭着为他放淤血消肿的,也是哭着为他包扎伤口的,更是哭着心疼着为他擦身换衣的。
这一天,是她流泪最多的日子。
“晓晓,你还是休息一会吧,太医都说无碍了,不用你操心。”苏晔扯了扯宋晓的衣袖,担忧道。
沈君逸的伤很重,可谓是千钧一发,奄奄一息,所以宋晓会担心,寸步不离地照顾着他。但宋晓身上虽然没有致命的伤口,但小伤也不少,不好好休息,养足精神,这怎么能行呢!
“不看到他睁开眼睛,我就是不放心。”宋晓伸手,轻轻抚了抚沈君逸苍白的面容,随后,弯下身子,将脸颊贴在他冰凉的脸上,带着眷恋和不舍,“苏苏,我好害怕啊……怕他永远都醒不来……”
这一整晚,宋晓守在沈君逸的床边,贴身照顾服侍。即使苏晔催促,她也不愿意回自己的房间,望着沈君逸安宁的睡姿和渐渐平稳的呼吸声,她也不觉得疲倦欲眠,只觉得分外的安心。
有时,她会握着沈君逸的手悄声手几句话,一遍又一遍地低低呼唤着他的名字,只求他快快醒来。
“君逸,君逸……”
没有人响应她。
床上的人脸色惨白,昏迷时偶尔会流露痛楚而蹙紧的眉,是什么样的痛苦,让他昏厥时还忍不住皱眉。
宋晓连忙抚了抚他的眉。突然想到,两人的初次见面,他也曾经因为身上的伤势,发起了高烧,昏厥不醒。那时的她也是不眠不休地照顾他一晚,那时的他也在昏睡时紧皱眉头,还喃喃自语着“爹……娘……”。他现在可否还在因亲人的死而痛苦难耐呢。
沈君逸突然喊起了冷,额头不断有冷汗滑下,身子也微微颤抖着。宋晓连忙拿来了毛巾,温柔细心地轻轻为他拭着汗
沈君逸睡着睡着突然觉得很冷,冰寒的感觉让他身体发颤,不由得缩紧了身体,突然感觉到自己在一个特别舒适柔软的怀抱里,就像小时候母亲的怀里,温柔地起伏波荡,十分舒服
然后迷迷糊糊地听到一点声音。
——君逸,君逸……
唤着他名字的声音略微的熟悉,一阵强烈的酸楚和欲望涌了上来,沈君逸奋力地睁开眼,隐隐约约感觉一丝光明,他不由眯起了眼睛。
擦着他额头的毛巾微微一顿,沈君逸抬眼望去,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脸蛋,她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上带有明显的错愕和喜悦,甚至喜极而泣地落下了眼泪,一滴一滴地滴在他的脸颊处。温暖的触感,让他恍然回过神来。
沈君逸不由伸出右手想要抚去宋晓眼角的泪水,然而抬起的却是宛如粽子一般的右手。
他怔愣了片刻,见宋晓同样一愣,甚至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君逸,你终于醒了!”突然,宋晓这样低低地说,把头埋在沈君逸的颈子旁边,紧紧地抱着他,抱的沈君逸差点喘不过气来,整个人被她扑倒在床上。
沈君逸张了张干涩的嘴:“晓晓,你哭什么……”
“我、我哪有哭。”
她只是害怕……
宋晓抬起身子,胡乱地摸了摸脸上的泪水,随后对他痴痴一笑,清秀的眉目似化了一江的春水。
“君逸,我很高兴,你终于醒来了……”
宋晓俯下身,神情格外温柔,就在沈君逸的心砰砰直跳以为宋晓要对着他的额头轻轻地亲了一口时,就见她的目光突然变得凶狠了起来,对着他的肩膀怨念地咬了一口,重重地印下了自己的牙印。
沈君逸微微一痛,十分不解时,就见宋晓满意地抬起头,仰着头道:“让你再做傻事!这是惩罚!”
宋晓的惩罚总是特别的诡异……
沈君逸鬼使神差地抬起自己的左手,扯着宋晓的衣服将她拉近,彼此的呼吸清晰可辨,就连彼此快速加快的心跳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宋晓……”沈君逸沙哑着声音靠近她的脖颈,用秀发蹭了蹭宋晓,在她慌神的时候,也对着她的脖颈重重地咬了一口,声音低低的,轻颤着,带着害怕和惶恐,“那你又为何做傻事,竟然想劫法场,你真心疯了!这也是惩罚!”
宋晓一愣,她其实一点也不痛,因为沈君逸浑身无力,明明是咬,但齿白轻触在她的脖颈上,就像是一个温柔的吻。
那日,闫宁回了府,越想越不对,越想越不安,立刻前去了皇宫想要求见女皇。谁知女皇根本没有回宫,正在去风仪山祈福的路上。
凤晗所说的女皇等着宋晓赶去救皇太君的事也是谎话。
如今宋晓和沈君逸进了宫,凤晗命人在屋外保护,她出手更加不方便。
闫宁越想越气,手不由紧紧握拳。自己竟然栽在了一个小鬼的身上!
想到女皇回来会查明事件,她越想越烦躁不安。突然,她喜上眉梢。
第三天晚上,凤琪才回了宫。三天的路程让她十分疲惫,整个人正半侧在软榻上浅眠着。忽然,有只柔软的手揉捏着她的肩部,让她舒服地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回禀陛下,闫丞相求见。”
“进来吧。”凤琪仍闭着眼,淡淡道。
闫宁进了房,见凤琪舒服地躺在软榻上,身侧严清筱正温顺地为她捶背揉肩,眼中划过一丝异样的感情。
或许是闫宁的目光太过炙烈,凤琪忽然睁眼皱眉道:“子宁,有什么事吗?”
子宁是闫宁的字,而子悦是沈若轻的字。她们从小一起长大,一同身为凤琪的侍读,曾经是无话不说的好友,甚至一起同考科举。后来凤琪登位,赐予她们字号,笑着说子宁是让她感到宁静,子悦是她感到舒悦。她们是她的左右手,辅佐她共治天下。然而,自己心心念念的位子成了他人的嫁衣,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成了……
闫宁连忙回过神来,压制自己波涛上涌的感情,朝凤琪恭敬道:“陛下,臣不明白,为何改下了圣旨。罪夫沈氏乃是刺杀多名朝廷命官的元凶,更是胆大到刺杀太女殿下和微臣。此人心狠手辣,不能留!”
凤琪望着她的眼睛,突然道:“他只是一个普通平民男子,为何要刺杀朝廷命官?你可知原因?”
凤琪的脸上满是疑惑,因为她想不通,到底有多大的怨恨,要杀那么多人……而且她也答应凤晗要调查真相的。
闫宁眼中微微一闪。
沈若轻有个儿子,凤琪并不知晓。因为凤琪与她太过亲热,竟然当着她们两人的面说若是沈若轻怀了男胎,长大后就从她几个皇女中挑一个做妻主吧。结果沈若轻第一胎是女的。而生下沈君逸时,沈君逸身体虚弱,长年在府休养,沈若轻恐他以后长大嫁给皇女会吃亏,便悄悄瞒了下来,闫宁也是拜访沈若轻府邸时意外撞见的。
同时撞见的还有个小姑娘,她坐在树杈上,双脚不断地在空中晃荡着,笑容很是明媚,对着窗边呆呆站着的沈君逸笑道:“喂,天天呆在房里无不无聊,我带你出去玩,好吗?”
现在想想,那人必然是宋晓了,因为那天她同样见到了与沈若轻笑成一团的宋鑫。想必,那天,她带了女儿过来。
一瞬间,闫宁觉得沈君逸是沈若轻儿子这件事,万万不能告诉凤琪。
虽然被凤琪之后后,沈君逸是罪臣之子是罪加一等,但她却十分不安。
闫宁平静了一下心情,眼也不眨地撒谎道:“臣上次所说宋家贪污一事,沈氏就是原本的宋家家主的正夫。恐怕是怕贪污一事被陛下发现,他才灭口的。而沈氏被捉的那晚,正是想从刑部救出宋家家主宋晓。那晚,宋晓成功逃亡,他在刺杀本官和太女时,被暗卫所擒获。”
她顿了顿,道:“此次宋晓劫法场,乃是杀头大罪。百姓皆目睹了,若是陛下不惩处,不立规,那往后若是再出现劫法场的,就大大不妙了!”
凤琪的眼中微光略闪,她道:“传宋晓和沈氏。”
闫宁一愣,她原以为凤琪会说将他们压下,让别人审查,没想到她竟然亲自面见他们!
她心中一慌,只听凤琪顿了顿,又道:“将琳儿和晗儿也叫来。”
为凤琪揉肩的严清筱抬起了头,漂亮却十分幽深的眼瞳淡淡地看了闫宁一眼,微闪着一丝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