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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弓弦猎猎起刀兵

萧统此刻一直在城外的树林中潜伏着,当看到城里有数只白鸽飞起时,他便知道顾正阳已经做好了准备,于是立刻扯掉身上的伪装,从藏身的小树林中走了出来。

几乎是在他的身影刚出现在衡阳城北门的时候,就有好几个隐藏在人群中的探子发现了他,这些人一开始还不敢相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等到看清眼前那个的确是毫无伪装的衡阳王世子之后,脸上立刻露出兴奋的笑容,立刻分散开来缀上了他,还有人一路狂奔向城里跑去,多半是去报信的样子。

萧统暗暗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泛起一阵冷笑,这群笨蛋,恐怕还以为自己是因为缺乏江湖经验,所以才这么浑浑噩噩的用本来面目回了城,恐怕他们根本没有想到,这其实是自己为他们设下的一个圈套。

就让他们在自以为最接近胜利的时候,狠狠的品尝一下那种从云端跌落到地面上来的痛苦吧!

一路无言,为了让那群杀手相信自己真的毫无防备,萧统故意在去往衡阳王府的路上,还装出一副小心翼翼隐藏行踪的模样,不时抛开大路钻街过巷,这样看上去他就像是在竭力掩饰自己的行踪,可实际上只有他自己明白,他这是在把那些缀在身后的“尾巴”引向埋伏的地点。

果然,当萧统钻进一户大户人家宅子后面的小巷时,急促的脚步声开始毫无掩饰的从身后传来,而且前方也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大串躁动的身影,这些人黑巾蒙面,看上去就杀气腾腾的模样,一言不发的站在巷子的两端,冷冷看着萧统。

“你们是什么人?”萧统装作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望着那群人愤愤地喊到:“你们可知道我是谁?敢拦住本王的去路,你们是不是不想活了?”

一大片人影出现在了他的前后两端,却没有人说话,只是那贪婪中燃烧着炽热火焰的目光,让素来感觉自己颇有胆量的萧统也忍不住有些心惊胆战。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信不信本王立刻叫人来把你们统统抓进大牢!”萧统被数十双热辣辣的目光盯着,似乎有些歇斯底里了,开始大声的呼喊起来。

直到这时,人群中才走出一个矮小的黑衣人,和其他杀手比起来,他全身都包裹在一片漆黑之中,除了那双锐利的眼睛,没有任何肌肤露在外面。

那黑衣人也不理会萧统的言语威胁,嘿嘿两声冷笑到:“小王爷,省省力气吧,到了这个地步,你难道还以为你出得去吗?”

总算有个人肯接话了!萧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指着他异常愤怒的说到:“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绑架朝廷的皇室,你知不知道这是抄家杀头的大罪?你背后究竟是谁,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那黑衣男子还是用沙哑难辨的声音回答到:“小王爷,你不用套我的话了,比起来,你的江湖经验还是嫩了点,我看你还是乖乖的跟我们回去吧,这样或许可以少受点儿苦。”

萧统忽然沉默下来,隔了半晌之后,他猛地仰天发出一阵大笑,接着用出人意料的轻松的语气说到:“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说的没错,我的江湖经验的确是差了点儿,居然这样也没把你的话套出来。不过没关心,我相信你很快就会主动告诉的,因为……”

说到这里,他故意留了个梗,那黑衣人果然上当,惊诧的问到:“因为什么?”

萧统哈哈大笑到:“因为我虽然没什么经验,却也不笨,你们的把戏,我早就看穿了,来人呐,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

四周突然间涌出无数的身影,这些身影从房屋里、旮旯间、树丛中接连不断的涌现,然后挥舞着明晃晃的刀剑,一齐呐喊着冲了过来。

那黑衣人顿时浑身一震,低声惊呼到:“不好,上当了!”

原本簇拥在他周围的其他黑衣人也霎时间慌了神,心慌意乱中,也不知谁大喊了一句什么,那语气非常怪异,根本不像是汉人的文字,接着其他人突然就抽出身上的刀剑,反向着冲向了那些围过来的王府护卫。

在一片混乱中,还是那个矮小的黑衣人想到了最好的办法,他一把拉住身边那个正要冲杀的杀手,对他高喊道:“去把小王爷抓过了,有了人质,咱们就不怕了!”

那蒙面人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于是立刻哇哇乱叫着跑向了萧统,他的声势相当骇人,配合着那古里古怪的强调,竟然也让人不由得生出一股胆怯。

不过顾正阳这次把衡阳王府的高手们一股脑都带出来了,岂能容他们有伤害萧统的机会?就在那蒙面人挥舞着长刀还没冲出十几步的距离,空气中突然传来一股尖锐的呼啸之声,接着只听到“噗”一声,那蒙面人肩头猛的爆起一溜灿烂的血花,随后他庞大的身躯好像被一匹骏马迎面撞上,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倒着飞了回去。

等到蒙面人完全栽倒在地面,众人这才看清楚,他肩膀上正正插着一支尾羽犹在不断颤动的羽箭!

“潇湘神箭公孙羽在此,谁敢伤害小王爷!”不远处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颇有几分神气的中年男子站在一间屋顶上,手上还握着一把三尺余长的劲弓,那潇洒的姿势,加上不凡的气度,倒也真有几分箭神的架势。

只是众人难免会觉得这家伙真是取巧,在这样重大的关头救下了小王爷,还顺势报出了自己的名字,看来他这次一定发达了,被小王爷记住了名字,那铁定会平步青云啊。

果然,萧统向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那“潇湘神箭”公孙羽顿时激动地脸色胀红,连身子都开始轻微颤抖起来,入了小王爷的法眼,那他这辈子就等着享尽荣华富贵啦!

其他原本正和蒙面杀手们纠缠在一起的王府护卫们,一见这家伙居然得了小王爷的青睐,顿时浑身上下都涌出一股劲来,他们想着若是自己也能有突出的表现,被小王爷记在心上,那岂不是要少奋斗好几年?

于是原本就来势汹汹的护卫们更来劲了,那大刀舞得呼呼作响,长剑使得刁钻狠辣,一时间杀得蒙面杀手们节节败退,很快就大有不支的架势。

这下那矮个子的黑衣人是真的急了,他很清楚当街刺杀藩王的罪名是什么下场,若是落到王府护卫们的手里,哪里会有他的好果子吃?于是他也顾不得那许多了,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事,捣鼓了两下,悄悄的对准了萧统。

好在这时萧统一直都在留心着他的举动,看到王府的护卫们占了上风之后,萧统就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监视着那个黑衣人,他知道其他的杀手都来自山越,只有这个家伙操着一口流利的南陈话,显然他就是那个幕后势力派来领导这群山越杀手的人,只要抓住这个家伙,就能顺藤摸瓜查出线索。

然而正是因为他的留神,才让他发现了这黑衣人的小动作,在那黑衣人掏出怀中的物事同时,他的眼睛就已经眯了起来,因为两人相隔得并不太远,所以他一眼就看到了那黑衣人掏出来的,竟然是一支军用的劲弩!

这军用的劲弩和普通江湖人用的手弩可不同,它的材料和制造工艺都是最好的,射程比起一般的弓箭来也不遑多让,通常来说,弩箭的射程会比弓箭差一截,只能在近距离使用,可这种特制的军用弩,却可以在五十步开外依然威力强劲,简直是用来斩首和杀敌的利器。

萧统也没想到,这黑衣人竟然还有这样的杀手锏,此时他也顾不得再扮演什么小王爷的风度了,立刻转身就跑,边跑便对那正站在房顶上狙敌的“潇湘神箭”公孙羽大喊到:“那黑衣人手里有弩箭,快阻止他!”

公孙羽在混乱的人群中准确的捕捉到了他的声音,不得不说,这家伙虽然看起来很骚包,倒是有几分真材实料,那边黑衣人刚把手上的弩箭装好,他的箭矢已经呼啸而至,黑衣人惊惶的抬起头来,正好被一箭射中手腕,手里的弩箭立刻掉落在地上,他一声不吭忍着疼想要把弩箭捡起来,可又是一声追魂夺命的弦响之后,他另一只手也被一箭洞穿,这下两手都插着长箭的黑衣人没办法了,只能咬着牙差点儿把眼珠子都鼓出来,对着身旁一个强壮的蒙面杀手拼命的眨眼示意。

那蒙面杀手看上去呆呆傻傻的,第一时间还没体会到他的用意,等到黑衣人把弩箭踢到他的脚边,他这才明白对方是想叫自己把弩箭捡起来射杀萧统。

出人意料的是,那蒙面人断然拒绝了,用叽里呱啦的语言对黑衣人说到:“不行,我们大王是让我们抓活的小王爷回去,没有叫我们杀掉他!”

黑衣人显然能听懂他的说话,不过他此刻宁愿自己根本听不懂,因为听了那蒙面人的话,他差点儿没一口老血喷出来,之前主人决定跟这些南蛮子合作的时候,他就觉得非常不妥,结果现在问题果然来了,他们的目标是杀掉衡阳王世子,可那群南蛮子的目标却是把他虏回山越去,充做人质,两方人马的目标根本就不一致,还怎么能一起愉快的共事?

于是那黑衣人把心一横,也顾不得手上的伤势了,干脆直接一个鱼跃扑到了地上,费尽吃奶的力气把那把强弩握在手中,瞄准了萧统的方向。

一阵钻心的剧痛不断从两只被射穿的手掌上传来,可他真是异常坚毅,在几乎双手尽废的情况下,还能凭着一股毅力举起那威力强大的劲弩。

然而他的所有努力都在一声轻微的弦响之后停止了,这次公孙羽没有再手下留情,长箭直接射穿了他的后心,沾满鲜血的箭头从他前胸透出,插进地面寸许有余,可见公孙羽这一箭用了多大的力道。

黑衣人脸上露出一丝不甘的神色,望着远方正躲入人群中的萧统,嘴里模糊的念了几句,然后一股鲜血染湿了他的面巾,最后他双腿一抽,就这样带着无穷的恨意死掉了。

混入人群中的萧统这时才敢停止身形,望着黑衣人手中那闪烁寒芒的劲弩,不觉一阵后怕,要是这黑衣人一开始就用这弩箭来狙杀他,恐怕他真是连招出伏兵的机会都没有了。

到底是哪方势力,竟然会和他有这么大的仇恨?

萧统正在人群中怔怔的发呆,却不妨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等他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战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束了,那群举止凶悍的蒙面杀手一个也没跑掉,而刚刚拍他肩膀的,正是与他一起制订这次诱敌之计的顾正阳。

“怎么样,你没受伤吧?”顾正阳也显得很兴奋,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指挥这么多高手参与江湖仇杀,年轻人的心性不自觉便流露出来。

萧统也是很开心,抓住了这些杀手,就有了揪出幕后那个暗中对付他的势力的线索,他也不用再整天提心吊胆了,于是同样拍了拍顾正阳的肩膀说到:“辛苦你了,这次你帮了我的大忙,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你查到杀害你弟弟的凶手的。”

顾正阳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时那“潇湘神箭”公孙羽也眼巴巴的跑了过来,他在杀敌的时候看上去仪态潇洒,可是面对萧统的时候却一脸的巴结,这家伙,一看就是个善于拍马屁的人。

果然,他屁颠屁颠跑到萧统身边,递过来一把劲弩讨好的说到:“小王爷,这是刚才那黑衣人用的武器,是把好弩,小王爷要不要试试?”

“嗯?”萧统还没来得及说话,顾正阳突然发出一声惊呼,一把抢过那把劲弩,把上面的弩箭取下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然后脸色微紧的说到:“就是这种弩箭,杀死我三弟的,就是这种一模一样的弩箭。”

萧统也哦了一声,凑过头来仔细看了两眼,然后对顾正阳说到:“你弟弟真是被这种弩箭射杀的?这下麻烦可大了,这弩箭来头不小啊。”

“哦,怎么说?”顾正阳抬起头来,好奇的看着他。

萧统凝神说到:“这种劲弩制作精良,用料讲究,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军械制造局特制的武器,在军中一般也只有飞戎才能使用,每一把这样的弩都非常珍贵,轻易不会让外人得到的。”

“飞戎?”顾正阳一下子被这个词吸引了,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萧统向他解释到:“所谓飞戎,就是军中最好的射击好手,以前西南边军和敌人作战的时候,习惯用神箭手狙杀敌人的将领,这样有利于打击敌人的士气,可是后来敌人学聪明了,轻易不会暴露在神箭手的射程之内,无奈之下,军中就特制了这种劲弩,它的力道和两石的长弓差不多,但是更容易隐藏,等到靠近敌军的将领时,突然抽出来给他们一下,敌军将领根本来不及反应。因为使用这种特制的劲弩,需要实力强劲的好手,所以这些人就被称作‘飞戎’,他们每一个都是以一敌十的高手,是精锐中的精锐,所以我才会说这件事麻烦了,想查这些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原来如此。”顾正阳点点头,神情坚毅的说到:“不管再难,我也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我不能让我三弟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

萧统也很能理解他的心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到:“我能明白你的想法,不过这其实也算是个好消息,因为这种特制的劲弩数量有限,而且每一把都有记录在案,比起那些普通的弩箭,查起来就容易多了,看样子你的事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那就好。”顾正阳激动的说到:“我恨不得立刻就去军械制造局查一查,尽快找出杀害我三弟的凶手来!”

“也不急在一时。”萧统转身说到:“先看看咱们今天都有些什么收获吧。”

俘虏的蒙面杀手被一个个带到了萧统面前,扒下面巾,果然都是清一色的异族人,这些人长相看上去和汉人大相径庭,眉宇间有着掩饰不住的悍气,而且一个个凶神恶煞,似乎很不服气的样子。萧统也懒得跟他们废话,对他们说到:“谁懂汉话,站出来!”

一群山越杀手面面相觑,互相之间对视了一眼,梗起脖子,好像根本不鸟他的样子。

萧统微微一笑,笑容里有着语言难以形容的冰寒,低声对一直跟在他身后扮演着“保镖”角色的公孙羽说到:“既然都听不懂,那就别浪费时间了,全部杀掉。”

顾正阳闻言心头一凛,惊讶的望向萧统,他原本还觉得这位小王爷杀伐果断,如今看来岂止是果断,简直就是杀星降世啊,几十条人命,问都不问一句就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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