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内的中军营帐帐门大开,营内军号战鼓依次响起。本在校场操练的军士皆在队官的喝令下向营门通往中军大帐的直路两侧列阵,一时旌旗昭彰,号令声鼎沸。
一员老将身着黑色重甲,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在众多将领及重甲卫士的簇拥下从营帐内向营门处疾步迎来。宋章恪也领着恺、慷二皇子及翎秀公主龙芷仪下马入营,老将远远见到三位殿下,便跑步而来,簇拥着的各将领也立即奔随其后,在离皇子及公主还有三十步处,老将重重拜倒在地,向三人行了大礼,山呼道:“微臣救驾来迟,让三位殿下颠簸至此,愧对先帝之灵,万死啊”说着竟大声痛苦起来,身后的各将领见状也纷纷拜倒行了大礼,随侍于翎秀公主身后的宋章恪也拜倒在地,满营的将士也在队官的喝令下伏拜于直路两侧,一时间满营尽是山呼之声。
龙芷仪闻言,不免也心觉哀凉,父亲战死北方,尸骨未见,舅舅却横刀夺位。在京中,晋军大掠长安宫,自己领着两位幼弟叩响了多位重臣的门第,竟无人开门保驾。辗转各处,多次差点被全城搜捕的晋军抓捕,随行的宫人或逃难或战死。茫茫天下已是无立足之地,万般绝望中幸得宋章恪领人护卫,千辛万苦方逃出了中央城,数日策马东逃,惶惶不可终日,不曾有半响的休息时间,而今到了此相对安全的地方,这么多重甲卫士匍倒在前以示效忠,让她既欢喜、感动又不觉茫然无措。
不过龙芷仪毕竟是天家之女,恍惚片刻便已清醒,急忙领着两位幼弟,疾步走到宋启琨面前,将其搀起,压制住内心激动,颤抖得说道:“宋公高义,我姐弟三人在这天下间有此立足之地,全赖宋公,宋公公忠体国,快快请起”。
宋启琨在龙芷仪及龙恺的搀扶下方缓缓站起身来,擦拭了眼角的泪珠,止不住再次老泪纵横,一副伤心欲绝之态,又向三人躬身行礼道:“殿下,微臣旻州前军已先行驻扎于此,后续大军将陆续随殿下摆驾中央,定要匡扶正统,惩治不忠”。
“宋公体国,乃大梁之幸”龙恺已通世事,躬身向宋启琨回礼。
“为臣职责所在,三位殿下请入帐”宋启琨迎着三人向中军大帐走去,各将领颔首行礼纷纷紧随其后。龙恺由宋启琨侍驾在前,轻声交谈,龙芷仪只是不经意地盯着宋启琨及各将领,似有所思。龙慷二皇子年纪方小,自幼长于宫中,虽连日惶恐不安,如今稍安,已卸下些许防备,此时对军阵颇感兴趣,东张西望个不停。
众人入帐,宋启琨迎着皇子及公主三人坐于帐内上首处,自己则跪坐于下首右座,宋启琨坐于其旁,其他各将领依次分坐下来。待坐定,由宋启琨领着众人向上首三人行了稽首礼。
“宋公及诸将免礼”龙恺在龙芷仪的示意下对帐中行礼的诸人说道。“诺”各将闻言,皆放下双手重新端坐,帐中顿时一片甲叶碰撞的清越之声。
“殿下,微臣已令部将持符节往旻州催促大军,料五日大军可至,这几日望三位殿下暂屈尊营内,大营四处已撒满哨骑,十里之内我大营动向外人必不可知,殿下只管安心歇息数日,养足精力,五日后大军一至,即可直抵中央。”宋启琨禀道。
“宋公高义,中央已是危城,我姐弟三人在此盘桓数日,赖宋公护卫,自是心安。兵者大事,全赖宋公运筹”。龙芷仪向宋启琨行了空首礼说道。
“那便好,三位殿下一路颠簸至此,许是劳累,营内已备好行辕,请殿下移步歇息,如有要事,再禀报殿下”宋启琨说着向帐门口甲士示意,不一会儿甲士领着六名侍女入帐,搀扶着三位殿下出了帐门。
待三位殿下走远,宋启琨向帐内各将示意。众将心领神会皆依次行礼退出了帐门,帐内只留下宋启琨,宋启康及宋章恪三人。帐外的甲士将帐门掩上,帐内顿时一片寂静,唯有灯台的孱弱烛火微微摆动。
“恪儿,此次中央一行,干的不错,能顺利接回两皇子及公主,于旻州有大功”此时已无外人,宋启琨满脸爱意的看着宋章恪。
“中央城必定防卫森严,小少主能运筹帷幄,得此三人,乃旻州霸业之始啊”宋启康也不吝赞言。
“全赖祖父与伯公赞画之功,孙儿只是尽绵薄之力”宋章恪虽嘴上谦虚,然脸上仍不免有得意之色。
“龙烥大掠京城,皇子及公主寻求城内各王公大臣庇护,竟无人理会,龙熠失民心竟如此,不免令人感叹。后三人退入东市,幸得器轩堂及时遣人跟踪护卫,又兼得荣辰阁白氏的武力奥援,孙儿方能及时领兵找到三人。在东市我们一行受到晋军的围攻,伤亡颇重,晋军为抓捕三位殿下竟然放火焚烧东市,大肆屠戮京中百姓。孙儿寻得三具年纪身高与三位殿下相仿的遗体换上三位殿下的衣物报于晋军,方躲过晋军追捕,得以带三位殿下乘乱行至承化门,并藉由白伽的帮助逃出了中央城。在城外麻兴坡与宪公的千余亲兵汇合连夜东奔至武关,幸得祖父运筹帷幄,入京前事先搭上了宪公一线,不然就算出了京城,没有武关放行,焉能顺利至此……”说到此宋章恪仍不免心有余悸,此次入京,仅凭寥寥兵力,在晋王眼皮底下虎口拔牙,一着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想不到如此波折,幸得祖宗护佑,小少主英勇,此旻州之幸”宋启康叹然说道,“如今我军手握皇子公主,又兼有强军,武关一开,直隶及中央纵有万余残军,如何能抵挡我军军势,此天助我旻州,主公,大事可定啊”。
“堂兄所言甚是”宋启琨也是释然,“恪儿辛劳,当记大功”,宋启琨对宋章恪自小就严加栽培,将其视为旻州未来的接班人,章恪遇事有勇有谋,深得他心,也不枉他厚望。
“谢祖父伯公”宋章恪向二位郑重地行了稽首礼,“晋王以为两皇子及公主皆以蒙难,近期必伺机夺位,届时我军奉正义迎龙恺继位已是水到渠成,恭祝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