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容拿着夜壶又羞又恼,恨不得将壶往胤禛身上一扔了事。他还真以为她是个小太监阿?当着面就来,毫不避讳。胤禛可不管她心中所想,见从容呆呆站着便催促道:“还不快打水来?”
从容“呼哧呼哧”直喘了两口闷气,解决掉那壶后为胤禛打来了热水。伺候他洗完手,胤禛又说要喝水,从容烫了杯,倒了半盏茶递过去,胤禛不接,就着她的手抿一口道:“凉。”从容火冒三丈,大半夜的还这么挑剔,真是个讨人厌的小魔王!
好不容易从容弄妥贴了茶、服侍胤禛喝完,再次睡下后,她的睡意却已被全数消灭,只好半闭着眼睛想着心事。床帐内呼吸声已然均匀,从容恼恨有人倒头就能继续睡,故意拉扯毯子,翻来覆去地发出些许声响。闹了半日,帐中人毫无动静,她倒有些累了,蜷缩着正想再眯一会儿时,胤禛的声音又乍然响起,“你睡不着就把帽子给脱了,闹腾什么?”
他知道她的那顶太监帽又沉又紧,勒得她头疼么?从容怯怯问道:“可以脱么?”
“没我的吩咐,有谁敢进来?你脱了就是。”
从容犹豫了一会儿,咬了咬唇将帽子摘下,头顶一松,连带着心情也为之一松,怨忿胤禛的心情也减轻了少许。
从容抬手正整理那些刚刚长出、还四处支楞着的碎发时,床帐内忽然传出一记轻响,
“你这头……福喜剃得不错,嗯,真不错!”
从容立时将毯子一股脑儿盖在头上,双眸直瞪向那露出一丝缝隙的床帐,好你个四魔王,偷看之余还偷笑,简直十恶不赦!
从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这怨念丛生的夜晚的,等送了胤禛去尚书房后,她便回了原先的住处,倒头就睡,直到过午时分才悠悠醒转。这黑甜一觉睡得很是惬意,从容醒来后自觉精神百倍,吃饱喝足,恰恰又是个日朗天青的好天气,她伸了个懒腰,决定出去晒晒太阳、暖和暖和。
从容一路信步,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御花园那座假山的脚下。像往常一样偷偷摸摸地爬上去后,她在阳光下眯缝着眼,又一次回忆起穿越前后的所有细节:同好友的嘻嘻哈哈、跟着人群在各宫之间行走参观、养心殿的留影……然后她头上剧痛,像是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再醒来时就在这假山顶上了。
从容越想越觉得那个敲着她的东西就是好易通,而屏幕上面那个1689就是她穿越的年份,如果一切如是,只要她拿回那东西,弄懂怎么转换年份,到时候她便可以回去了。可是……从容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四魔王虽然近在咫尺,猜测中的关键钥匙却是渺然无痕。她知道,要从胤禛嘴里挖出消息是绝无可能的,不过既然他会偷看偷笑,她就不会那个啥……偷么?
从容坐了很久,直晒到身上暖烘烘,眼皮直往下耷拉时才站起身往下走。此刻御花园中的红梅花已绽放枝头,映着残雪,分外耀眼,从容边走边看,脚步就慢了些。等她移开目光时,就见宫道上一赭衣嬷嬷正牵着个小肉球迎面走来。
从容不敢稍停,急忙低头侧身让开了道,小四难搞,小十四她也惹不起,还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好。可惜她虽是这么想,十四阿哥却不是这么想,他走过从容时脚步停了停,再往前走时却又似想起了什么,扯着嬷嬷停下来看着从容道:“过来。”
从容心里一沉,走上几步道:“十四爷有什么吩咐?”胤祯命她抬起头,乌溜溜的大眼睛在她脸上转来转去。从容给他看得心里发毛,见他手一动便立即捂住脸颊,退开两步道:“奴才的脸不好玩,十四爷还是玩别的罢。”胤祯见从容一脸惊惶的样子,咧嘴直笑道:“好玩,小瞎子,好玩。”
从容等了等,发觉肉球没有捏她脸的意思,便松开手放心笑道:“十四爷,这里风大,早些回去罢。”
胤祯眼珠一转,“我去给皇阿玛请安,听说哥哥也在那里,你不跟去吗?”
从容连连摇头,“不去了,不去了,奴才这会儿不当值。”
“你不当值?”胤祯高兴道:“那好,我也不去了,你陪我玩。”
“玩什么?”
胤祯勾勾小手指,从容弯下腰预备听他吩咐,谁知这小肉球突然伸手一拧她的脸颊,得意坏笑道:“玩这个!”
从容很受伤,四魔王让她睡不好觉,他的弟弟就让她脸抽筋。这还不算,等她好不容易摆脱小肉球的纠缠,前脚刚踏进住处门槛,后脚就有人传话说四阿哥找她过去。从容苦着脸,慢吞吞进了胤禛书房的门时,那里已站着一排小太监,连小叶子也在里头。
从容请安过后就站进队伍之中,小叶子冲她点点头,她悄声问道:“怎么回事?”
“十三爷要挑马。”
“挑马关我们什么事?”
小叶子咂巴一下嘴道:“我们不就是那‘马’?”
“什么?”从容挑高了眉毛,抬眸看一眼站在胤禛身边的小男孩。刚才进来时她没注意,此刻看来,这十三阿哥长得粉面朱唇,十分灵秀。想是屋里暖和,他头上没戴帽子,长袍的袖子也高高挽起,虽说年纪尚幼,却很有小小男子汉的气势。
从容在心里念叨着:十三阿十三,你不是大贤王么,怎么不好好坐着看书写字要拿人当马骑呢?十三阿哥胤祥可不管她在想什么,抬头看向胤禛道:“四哥,我可以挑了么?”胤禛颔首,胤祥一脸雀跃,把袖子又往上挽挽后,就朝着队伍走来。
从容斜眼瞅着胤祥的架势还真跟像挑马似的,一会捏捏人的手臂和腿,一会又拍拍人的背,甚至还摸了摸胸膛。从容越看越心惊,虽然他还是个小朋友,可这样让他摸她可受不了,左思右想,就在胤祥即将走到她面前时,从容忽然站出跪下道:“禀四爷,奴才腹痛,做不得……做不得马。”
还没等胤禛开口,胤祥站过来喜笑颜开道:“四哥,你看他手长脚长,双目有神,而且……”说着话胤祥忽然转过身,对准从容的背脊就是重重一记,从容低呼了一声,胤祥却欢快道:“没塌腰,嗯,是匹好马,我就要他了。”
好马?你才是好马呢,你们全家都是好马!从容忿忿时,耳边已传来一声闷笑,“好,你就骑她罢。”
从容对着那张有些幸灾乐祸的脸,大声道:“四爷,奴才腹痛!”
“忍着。”
“忍不了!”
胤禛敛了笑意,挥手让其余人等全都退了出去。看人都走尽了,他幽幽道:“你腹痛痛的还真是时候。”
“奴才又没办法。”
“没办法?”胤禛哼了一声,拉过胤祥去坐下道:“小年子,去取恭桶来。”
从容白了脸色,胤禛在书桌后悠闲看她道:“胤祥能等,我也不急,你慢慢来。”
从容呆若木鸡,这小小年纪,出的招数也太过阴损了吧!他明明知道她是个女子,怎么可能当着他们的面脱裤子?就在从容发愣的当口,小年子已取了干净恭桶进来送到她的脚边,看从容仍是傻愣愣地站着不动,便一努嘴道:“小瞎子,快请吧。”从容使劲瞪了他一眼,又不是她要抢他的美差,用得着这样落井下石嘛。
胤禛同胤祥说了会儿话,一时摸摸他的头,侧首看了从容一眼,“怎么,不疼了?”
“奴才……奴才怕熏了两位爷。”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从容一句吃鳖,讪讪站了一会儿后,她的第一决定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第二决定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柴材烧’,“大约是刚才进来时吃了冷风,这会儿奴才的肚子突然就不疼了。”胤禛不理她,转头对胤祥道:“去玩吧,马儿的倔脾气发好了。”
胤祥兴高采烈地拉着胤禛的手走到从容身边,看从容慢慢双手着地,跪在地上后他更是高兴,“四哥,他这么白,我叫他小白可好?”
“嗯,随你。”
小白?你才是十三呢!小十三!从容本就皱眉撇嘴,听见这名号更是不爽,偏偏胤祥还没完,像抚马鬃似地抚了抚从容的发辫,“小白,你过会儿要乖乖的哟。”
从容气不打一处来,正要火山爆发时,胤祥左掏掏、右掏掏,不知从哪儿掏出块糖来送到她的嘴边,“给你,吃糖糖。”从容抬头注视着他,这会儿未来的怡亲王还没有那张桌案高,虽然穿着厚重的棉袍,可看着还是稍显瘦弱。此刻他眨着晶亮的眼眸,眸中全是天真与善意,“糖糖很甜的,我就喜欢吃,别的马儿也喜欢吃。”
从容苦笑,接过他手中的糖道:“谢十三爷。”胤祥唇边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甜甜道:“你要是喜欢吃,我再问四哥要,他也喜欢吃糖糖,藏着很多呢。”啊?四魔王喜欢吃糖阿?从容看向胤禛,胤禛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红,显然是给人揭穿了秘密。从容邪恶了,她幻想着有一天四魔王一张嘴满口蛀牙,说话漏风时的情景,不厚道地笑了。
可惜过不了多久,从容的笑脸就变成了哭脸,她没有想到胤祥虽然看着瘦弱,身子却是实沉,精神更是旺健。在她驮了他转了十来圈后,这孩子仍是兴致高昂,边扯着她辫子边道:“小白,快些,向左,向左。”
从容苦不堪言,她的背上有如巨石压顶,长长的辫子也给胤祥揪在手里,虽说他没有用劲,可行动间也会扯到少许,令她的头皮时时发麻。从容挥汗如雨,正觉自己随时会晕倒在地时,胤祥忽然停了指挥,趴过来用衣袖为她轻轻拭了拭汗,他小小的手搂住从容的脖颈,嫩嫩的脸蛋贴在了从容的颊边,
“小白,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