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郭燕也把那册子和纸上的东西都融化了一遍,大概有了个谱,一个软糯的声音,在郭燕耳边轻声道:“夫人,可以了,”郭燕抬眼,从镜子里看到一个上了厚厚浓妆的自己,头上插了几只金瓜闪闪的簪子,正是自己看着喜欢,却很少上头的那几个。
郭燕回头看了那出声的丫鬟一眼,她容貌说不上多好,穿着青色的比甲,同色的衣裙,却把她忖的鲜嫩动人,郭燕眯了下眼睛,“你去知会赵氏一声,就说老爷说了,让哥儿们最近下场试一试,我最近很忙,就把哥们的饮食休息交给她了,让她用心着点,等哥儿们考完了再过来回话吧。”郭燕语言含混,相信赵氏听得懂自己的意思,即敲打了她,也给了她天大的恩惠。
“是,”丫鬟娇俏的躬身行礼,嫩滑的脖颈晃的郭燕眼前一白,郭燕挥挥手,“传话,所有人都到前厅集合。”
郭燕看着前厅那乌鸦鸦的一群人,男左女右,不下三十个人。
这些人明显是长久在官宦人家服侍的,规矩十足,低头垂首,目光只盯着自己的脚尖,除了细细的呼吸声,连一声咳嗽都没有。
郭燕在众人身上扫了一眼,也没有问他们是前任留下的家仆,还是原本这官衙里就有这么多配置。
钱元脩先自己而来,既然敢把他们留下服侍自己,郭燕也就放心的使用,再说,就算是别人的钉子,你把这批送走了,下次买的时候,还不是会有新的钉子送进来?
郭燕虽然没有经历过宫斗,宅斗,官员之间的倾轧,可是刚才钱元脩给她看的东西让她瞬间就成长了起来,钱元脩虽然没有明说,可是看他谨慎的样子,及明显对自己放手的作为,自己将来要面对的绝对不简单,既然防不胜防,何不顺势而为?
郭燕拿定了主意,向立在自己右手,昨天迎接她们的时候,明显就是个管事的中年嬷嬷点了点头,“开始吧。”
那嬷嬷眼中平静无波,上前福身行礼道:“奴婢海嬷嬷,三十五岁,内院管事。”郭嬷嬷言简意核的介绍了自己,又给郭燕行了礼,不卑不亢的退后几步,回到先前的位置上去,离她最近的今天早膳时帮郭燕布菜的那个丫鬟出列,“奴婢巧儿,十八,内院丫鬟”。却没说自己专职伺候谁。
郭燕不置可否,看她退了下去,旁边一个又站了出来,却是服侍郭燕洗脸的时候,端脸盆的那个,“奴婢瑞香,十五岁,内院三等丫鬟。”
郭燕只说了个开始,可这些人明显的都有过伺候新主子的经验,尤其是在有人带头的情况下,都依次报了自己的名字,年龄,自己擅长的技能,及现在所任职务。
这些人跟早上服侍郭燕洗漱的时候一样,由那嬷嬷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女的说完了,郭燕把目光看向了自己左侧的留着胡须的中年男子,若不是他一身下人的装扮,看上去,他比钱元脩更有官威,郭燕向他点了点头。
“奴才,胡全,外院管事,夫人有事尽管吩咐。”这胡全一开口,才有点奴才的样子,点头哈腰不说,脸上堆满了奉承,让人一看就赏心悦目。
郭燕点头,“客气了,继续吧。”
胡全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恼,给郭燕躬身行了礼退后几步,依此就有人上来报自己的名字特长等。
郭燕耐着性子把各人的就职演说都听了一遍,努力的记住这些人的面容,说话时候的语气、语调,甚至细微的小动作,等最后一人说完,才道;“先各任其职吧,”应该发红包的,可是郭燕除了过年给孩子们弄这个以外,还没有给下人见面红包的习惯,而一向考虑周到的钱元脩也没有给郭燕提醒,看来,考试早在她不知道的时侯就开始了。郭燕不动声色,“这个月的月前加倍,海嬷嬷,胡全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
郭燕看了看气势丝毫不比自己差的两人,单刀直入道:“老爷吩咐本夫人给忠顺郡王府准备礼物,你们可知道忠郡王有什么特殊的喜好?”
胡全显然比海嬷嬷爱出风头,顿了一刻,见海嬷嬷不出声,就绽开他那张笑脸,“忠顺郡王最喜爱美人,现在正捧春兰院的雪儿小姐,”边说眼睛里还带着得意,“据说雪儿小姐长的貌美如花,沉鱼落雁,尤其是那一身肌肤欺霜赛雪,颇多郡王爷的喜爱。”胡全的语气里透着酸涩和羡慕,仿佛对于无缘得见雪儿小姐充满了遗憾。
“奴婢倒是听说忠顺郡王喜爱珍宝古玩,尤其是那种稀罕不常见的东西,”海嬷嬷开了口,有意无意的打断了胡全的话。
郭燕点点头,对胡全吩咐道:“你派人去问一下春兰院的雪儿姑娘需要多少身价银子,尽快回来报我。”胡全的脸果然笑的越发灿烂,也不知道的因为郭燕采纳了他提出的建议的原因,还是即将见有可能到美人的喜悦,十分欢快的应道,“奴才亲自去问,绝不会误了夫人的大事。”
郭燕等胡全转身出去,又吩咐海嬷嬷道,“你安排人把这里原有的东西除了家具座椅,日常用具等官员配置的东西以外,其他那些前任留下的未在府册登记过的东西都收检一下,入库封存起来,等这些都归置完了,再清理我们带来的东西。”明显是不想跟以前的东西混淆在一起,免了有心人的栽赃陷害,也是对海嬷嬷的一次考验。
海嬷嬷仿佛不知道郭燕的心思,躬身行礼道,“奴婢这就去安排。”
郭燕催的紧,胡全大概也想在新主子这里办好第一件事情,留下个好印象,去了春兰院不到两个时辰就回来了:“说雪儿姑娘是她们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花魁,银子再多也不买,”胡全也不知道是没看到美人有些遗憾,还是气岔老鸨子的不识好歹,脸色有些扭曲,“回头禀过老爷,带人把她的春兰院给抄了去,也不看看自己归谁管。”
郭燕等胡全一番唱作俱佳的表演完毕,问道;“你没有说是知州大人家要买雪儿姑娘吧?”
“这个,倒是没有,”胡全偷眼瞅了郭燕一眼,看郭燕不温不怒的样子,对于这位新主子有些摸不清头脑了。
“那就好,你等我一会儿,我写封信让你带过去”,郭燕坐到书桌旁,默想了一会儿,提起自己专用的竹筒尖梢缠了棉球的“毛笔,”抄了一首现代的歌词出来,可惜她不会音律,要不把那玩儿也默出来,恐怕更加的震撼。“你把这个给她带过去,另外,就告诉她,雪儿姑娘是我们买来送给忠顺郡王府的,三天后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还有,记得告诉她,要多少银子,想好了再说,至于是谁买的雪儿姑娘,你看着说,想必那老板娘不是个拎不清的。”郭燕把纸折起来,随手折了几下,没找到信封,干脆就这么这交给了胡全,相信他若是想看,即使有漆封也一样会偷看的,如今这上面不过胡乱写了一首歌词,不喜好那个的只是当胡诌的大白话了。
看着胡全有些迟疑的脚步,郭燕笑了笑,间谍片看的多了,自然是有用的,这种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作风,有时候,何尝不是反试探?
这一次胡全回来就带来了好消息,“妈妈说,雪儿姑娘登门摆饭夫人,感谢夫人的知遇之恩。”
她是该感谢,那忠顺郡王都捧了雪儿三个月了,又不是一个缺银子的主儿,却迟迟不肯抬雪儿进府,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又攀山了一个有力的“娘家”,自然是要找机会套近乎的,“我最近忙的很,见面还是不必了,回头你去接雪儿姑娘的时候,转告妈妈,她们要的东西,我记着呢,就说等这几天忙完了,我在给她整理,不会混忘了的。”那妈妈果然识趣,知道雪儿是要送给本地的土皇帝,忠顺郡王的,自然不敢强留,又看了郭燕的信,就知道了郭燕的意思,有这样的东西,下一个花魁,或则想要几个花魁没有,何必非要占着雪儿姑娘,得罪一串儿人?
郭燕听了妈妈的回话,写了几个字,让胡全捎给钱元脩,告诉他要送雪儿入郡王府的事情,又加了一句,总要陪嫁几个伺候的人才能够给雪儿姑娘长脸,至于人,自己一时半会儿忙不过来,还请夫君代劳帮忙置办,请尽快办好此时,以免怠慢了雪儿姑娘。
郭燕依旧是没找到信封,在把折叠了几下的信交给胡全的时候,还交代道:“回头你帮我稍点信封过来,这没有信封也太不方便了。”
钱元脩看到信倒是很自然,顺手又把买小丫头的事情交给了胡全,让他尽快办好夫人的事情,回头有重赏。
郭燕办好了一桩事,就跟海嬷嬷要了几个人,整理自己的行李,把当用的都择出来,送到各自屋里去,剩下的那些该收进库房,那些要留下做摆件,还有那些该送人,都做了专门的分配。因为行李太多,忙了一天,还剩了五大车行李,郭燕看了下单子,都是钱元脩的书还有一些不着急用的药材,于是纤手一挥,“把那个最好的的箱子搬下来,其余的就这么着放进库房吧,等我这两天忙完了再收拾。”
几个人手忙脚乱的连车带物都推进了库房,帮郭燕把卸下来的箱子搬进了库房,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个大小不一的小箱子,郭燕郑重其事的打开最好的那个檀木的,里面躺了根足有百年的人参,郭燕看了片刻,眼里都是不舍。挣扎了半晌,才又取了一个箱子打开,依旧是人参,这根小点,在取,再打开,一只不如一只,郭燕只好又把那些都放回去,留下最先取的那个檀木箱子,让她们把箱子先放回库房里去。
第二天,郭燕从海嬷嬷那里拿到了物品清单,看了一眼,顺手就把那单子压在桌子上,问海嬷嬷道:“海嬷嬷见到我昨天整理的东西了吧?”说完一脸希翼的盯着海嬷嬷,似乎想要从她那里得到肯定。
海嬷嬷点点头,“奴婢看到了,有不少都是天竺的东西,奴婢倒是不懂的好赖,不过看上去都是好东西,想必送给忠郡王府也不差什么?”
郭燕摇头摆尾,有些沾沾自喜的道:“自然都是好东西,那可是你家夫人我攒了三年才有的好东西,”郭燕说到这里才意思到说漏了嘴,有些恼怒的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我在歇会。”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有如何的不舍这些攒了三年的东西,郭燕把那些天竺特有的沙丽披在身上,又把那些饱含了寓意的金银首饰等物翻来覆去的抚摸了一遍,最终才挑了最上乘的一部分,打包整理了,让海嬷嬷送到外院去,让钱元脩去送礼。
郭燕把心头之物送出去,仿佛失去了魂魄一般,自己也蔫了两天,直到钱元脩忙完了哄了一回才好转过来,倒让海嬷嬷难得的挑起嘴角嘲笑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