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裴萝所说,她搞定了前期的事情之后,后面就要找别人借力,她其实帮不上什么忙。可从后续发展上看来,齐家的产业很有些问题。那位即将上调的H市社会版名记者特意打了电话来跟她道谢,言明自己挖到了一条大新闻,好新闻,深挖下去,这条新闻成功做出来,很可能他的上调又要再提前几个月了。
很快齐家就要有接连不断的大麻烦了,届时齐晚晚和齐家父母应该不会再有空闲来对付自己家。而因为裴萝先给那位记者找出了这条新闻着手点,让他原本帮忙的心态变为积极主动,是真实的新闻而非凭空捏造,对他的记者生涯有无数好处,怎么会不积极热情呢,他甚至对裴萝心生感激。
这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裴萝当然喜闻乐见。
不过在周晓廷的一再催促之下,裴萝跟在家的爷爷奶奶打了声招呼就走了——这些天宁越也在忙,有时在家忙一整晚,又是也要出门。最近几天他看书的时间都大大减少到近乎于无了。
而自己只是去几天,很快就会回来的,所以她也就没有特意去等他回来再说,而是直接收拾了几件衣物就离开了。
过了安检,在候机室里等待的时候,裴萝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对,具体是哪里做得不好她无法点明,但到底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合适。于是想了想,掏出手机来翻开通讯录,点开宁越——自己出门为什么要跟这个全家最小的家伙报备啊?!
她抱着这种荒诞的想法,将短信发了出去而后合上手机放进背包里。
几乎是在下一秒,手机就开始嗡嗡震动,铃声随之响起。
裴萝手忙脚乱地掏出来接通,“喂?”同时扫了一眼确定是宁越的来电。
“裴萝!”那边传来的语气很古怪,急促到足以让裴萝那样的粗神经注意到他的不同寻常。“你在哪里?”
裴萝觉得有点像是愤怒,似乎还带了点慌乱……恐惧?她是幻听了还是脑子有坑?怎么会将这种词套用在新一代淡定帝宁越身上?!
于是不知不觉地,她被影响到,也开始变得略微紧张起来,“我在机场啊,候机室。”
“你怎么可以不说一声就走?你去北京做什么?”她一直以来都是话很多的,特别是面对他的时候。可他从未听她说起过她想去远处,天长日久,便顺理成章地以为,她会和他一样,打算一辈子就这样生活在这个从小长大,所有的美好与不美好记忆存在的地方。
直到这一刻才惊觉——她的想法竟然与他所设想的有所不同?
裴萝这才确定自己感觉到的宁越的情绪是真实的,她一脸奇怪地看了看手机,似乎想从屏幕里看到电话那边的人此时的表情——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就是她认识的那个宁越。
这一刻与平时完全不同的他让她充满了疑惑。他怎么了?以往她在学校放长假的时候也会出去,一跑就是一整天不在家,也不见他反应这么激烈啊。
原本她就是家里的姐姐,他才是最小的吧,按理来说她要出门去哪里跟长辈说一声就好,不用特意去知会他一声吧?
即使她想不出必须告知他的理由,可还是发短信对他讲了,为什么他还会这样?!
她不解地偏着头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又将它放回耳边,“宁越?真的是你吧?”不是冒充的?“我不是发短信跟你说了么?我去北京有点事情要做,要不了多久就好。”突然想到他可能是太关心自己,怕自己一个女孩子在外面遇到危险或者有什么不方便,于是又说道,“我不是一个人,跟周晓廷一起的。他是北京人,到那边住处都安排好了,我不会有问题的。”
“……”电话那头的宁越蓦然沉默下来,只听得到清晰可闻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他才又说道,“齐晚晚的事我会搞定,齐氏也一样,你不用……”
“不是为了那个。”裴萝立即打断他,“我去北京是因为自己的事情,不是为了齐家找人来我们家捣乱放火的事情。”
“不能说是什么事情吗?”
裴萝迟疑了一下,第一次拒绝他屈指可数的对自己的问句,“暂时不能。”
“我知道了。”
通过了通讯设备的传达,裴萝居然还听出他这四个字中,深深的疲倦和复杂,于是她忍不住叫道,“宁越……”她不明白自己只是出一趟门而已,又不是永远不回去了,他怎么会突然这样?心中有一种猛然发现自己对于宁越来说居然这么重要的惊喜感,一直以来都是她拼命靠近,希望能让宁越感受更多的温暖,他从来不对此表态,她已经对他的沉默以对习以为常了,此时此刻的发现对于她来说弥足珍贵。
可更多却还是迷惑。
他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宁越……”她的口吻犹疑。
被那边的宁越打断,“注意安全,一路顺风。”说完似乎在逃避什么似的,不等裴萝回应就挂断了电话。
“呃……”裴萝眨了眨眼睛,又慢慢地将手机拿到眼前,盯着屏幕似乎是想研究出点什么来。
周晓廷买水回来看到她的模样,立即问道,“怎么了?”顺手将冷饮放在她身旁。
“没什么。”裴萝回过神来,“谢谢你的水。”拿起橙汁来喝了一口,为酸甜可口的味道而发出一声赞叹,“真美好!”
周晓廷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我发现了。”
“什么?”
“你似乎对吃啊喝的特别感兴趣?每次看你吃东西或者喝东西都觉得很香,让人食欲大振。”
不就是拐弯抹角地在说自己是个吃货?裴萝尴尬地笑了一下,“哈哈哈……是嘛?因为都是我喜欢吃的东西啊,不可以认真享受吗?”
“当然可以,享受美味的食物这种功能是造物主的恩赐,如果失去味觉人生将要失去多少乐趣啊?”周晓廷调侃道,“不过你最好快点将橙汁喝完,过不久就要登机了。”
“登机?”裴萝猛然抬头看向大大的落地窗外,一架架银色的飞机静止不动,时不时有印着字样的飞机从空中渐渐接近地面,缓缓降落,滑行……直到停止。当然也有飞机嗡嗡启动,滑行在漫长的跑道上,离开地面,冲向云霄,很快就彻底消失在视野内。
她恍然大悟——原来宁越紧张是因为这个!坐飞机?!他的父母是因为空难双双离世,所以他肯定从那时起就对飞机有了难言的心理阴影和恐惧感吧?难怪这些年他从来不说要出去旅游什么的,甚至出门连车都不爱做,他讨厌所有的交通工具,尽量避免使用它们,她竟然现在才想到!而刚刚她发短信说自己在候机室,就要坐飞机去北京。所以他就害怕、紧张甚至恐惧,并且因为无法控制,而让并没有面对面的她都发现了?他不想看到她重蹈覆辙?不希望几年前的事情重演?还是……担心她的安危?
周晓廷看她的神情,又忍不住问道:“怎么了?”他似乎将裴萝当成了自己学生时代的一个研究课题,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他都很耐心地仔细观察,并希望由此得到一些新发现、新收获或者新认识。
“没有啊。”裴萝摇了摇手中的杯子,“我似乎是第一次坐飞机啊,所以被你提醒之后,我决定从现在开始紧张起来!”
“为什么要紧张起来?”
“因为我没坐过飞机啊,第一次坐的人都会紧张吧?难道不是吗?”裴萝摇头晃脑,“我是很平常的人,当然也会紧张。”
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应该紧张,所以紧张”的论调,周晓廷忍不住笑起来,“你实在很有趣。不过在我看来,你不该紧张的。”
“为什么?”裴萝纳闷道。
“因为你会武术啊!飞机即使出了问题,你也可以很牛叉地一声怒喝,从容淡定地从空中飞下来供世人瞻仰吧?”
“噗!喂你不要这样一本正经地说这种爆笑的话!”
“难道不是事实吗?如果不是认识你们家的人,我真以为你们就是会这样的啊。”
“……好吧。”裴萝摊了摊手,“其实你太小看我们了,我只能做到你说的那种程度,可是我爷爷可就不一样啦!他是具有仙风道骨的隐世高人啊,内功深厚,武艺精湛,遇到飞机出事,轻轻松松就可以救下整个飞机的人!”
周晓廷一脸震惊与赞叹:“失敬失敬,请问你爷爷是奥特曼还是蜘蛛侠?”
“哎呀不好,居然被你看出来了……噗!哈哈哈哈哈哈……”裴萝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很快两人就听到广播,将垃圾扔进垃圾箱,收拾好东西去登机口上飞机,离开了H市。
到了北京之后裴萝开机,想要打给宁越给他报个平安让他放心,可却发现他竟然十分罕见地关机了!她于是怏怏不乐地跟着周晓廷找到接他们的人,背着包上了车,直接往宾馆去。
接人的是个金色头发深眼窝蓝眼睛,身形高大皮肤很白的外国人,但一口中文说得很溜,普通话居然没有什么怪音。
这让裴萝总觉得各种不适应,这要命的违和感啊……
周晓廷做了介绍之后,那个外国人罗瑞就充满好奇地冲着裴萝友好地笑了笑,得到裴萝点头之后,立即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是不是能飞天遁地?中国武术实在太神奇了!”
“……”裴萝囧囧有神。
那人与当初刚刚见面的周晓廷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热情地追着裴萝问得既雷人又各种囧,让她都想装没听到了,可是因为是第一次见面的人,而且明显自己要找人家帮忙的,总不好太失礼,只得勉强应付,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到了酒店之后,周晓廷大概也看出了裴萝的不自在,于是领着她去了房间就硬生生将还在不停提问的罗瑞拎走了。
裴萝暗暗挥去一头冷汗,坐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先给裴奶奶打电话说自己到了,询问了一下宁越还没回家,就又打电话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