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那白影无限放大——放大,甚至一瞬间女子的视线和她交错,那凄美容颜,她看的清楚,白皙的脸上那双美目里再也没有了眼波流转,唯有一片死寂的灰暗。
咚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慕离惊呆在当场,脑子里完全是一片的空白,腥红的血色飞溅,感觉脸上似有什么东西在蔓延,在燃烧,慕离伸手轻抚,只见满目鲜红。那女子的血灼伤了她。
跳、她真跳了……
大颗大颗的雨珠砸下来,如同拉开了生死两界的帆,雨水击打肌肤的疼痛更让人体会此刻的真实,而这漫天花雨最盛处纠缠的那一缕洁白终于染成罪恶的颜色。
慕离几乎不能呼吸,她第一次看见死人,第一次见证“死”的过程。
她的胸腔像是被什么挤压,她们那样近,近到,她看清楚女人身上伤痕累累。以及鼻尖充斥着浓浓的铁锈味。
心里像是充斥着什么,那日,那一室****,那些被掳掠的少女,此刻全然交织在眼前,脑海里。
女人的白衣被自己的鲜血****,变形的面容遮不住曾经的美丽,纤弱的身躯上再也没有一丝生气。
怒气从脚底开始蔓延,怒火熊熊在眼底燃烧。
双手紧紧握成了拳……
“又有人跳了!”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呼喊声,周围一片嘈杂。
慕离被一双手拉到了黑暗里,“你想让我们被抓住吗?”本想再责怪几句,见身边的人脸若金纸,表情呆滞,想这丫头这会儿心里肯定不好受便不再忍心。
面前的嘈杂已经变成了慌乱,夹杂着女子的惊叫,哭泣,男人的呼喝,怒斥的声音,还有跑动的脚步声。
“啊……”
众多白衫女子中的一名终于发出一声刺破这黑夜的尖叫。
“叫什么?还不堵了嘴弄下去。”花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人群中。
人群有渐渐退散的趋势,正是她们趁乱逃走的时机,玲珑拉住慕离的手臂。
“走!”说完发现慕离纹丝不动全身陡然间僵硬,眼睛瞪大了看着某个地方,毫无血色的唇哆嗦着念出两个字,玲珑细听,分明是“白……竹……”
不然何时,人群已全部噤声,一把淡黄色湘妃竹油纸伞突兀的出现在人群上空,以伞为中心人群快速退开,生怕自己弄脏了伞主人那一身圣洁的白。
白竹一身宽松白衫,这单调颜色穿在他身上却有种超脱若仙的美感,身形如同伞骨一般笔直挺拔。在场众人均仆地跪拜,“主人。”
“这里发生何事?”白竹淡淡开口,本打算今晚醉死酒中,听到尖叫于是来瞧个究竟,慕离她们现在应该已经得手了,逃出了山也说不定。
玲珑早就猜到这白竹不简单,但没想到他的身份竟然是这天龙教之首。连她这早有心理准备的都大吃一惊,想来慕离更不好受,玲珑紧张的朝慕离看去,这一看大惊失色。由于不能出声,玲珑只能用眼神提醒她,“镇定点……”
慕离如受烈火焚烧,疑问充斥在她脑海、心间,黑色披风神秘人就是她的知己好友白竹,白竹就是那掳掠少女的的罪魁祸首。
白衣女子身上交错的伤痕,白竹温暖出尘的笑颜,种种复杂的情愫在她胸中交错,针扎一样的疼。雨越下越大,她的眼中心中一片的冰冷,只有沾了白衣女子血液的地方灼烫着她的肌肤。雨水能冲刷去血迹,但是却洗不去罪恶,丝丝血色弥漫在雨水里,渐渐的淡去,可是那里依然灼痛无比。
心里的火煎熬着她的身心,直到喉咙间泛起一丝腥甜,“哇——”的吐出来一口鲜血,公孙玲珑愧疚得无以复加,紧紧握出慕离的肩膀,知晓这是慕离毒发的征兆。
从花娘口中明白了事情始末,白竹冰冷开口,“尸体拖下去喂狼,让她死个干净。”
单薄的唇间吐出毫无温度的话语,如同他的表情。周围还未来得及散去的白衫女了均是浑身发抖。
“我们走!”玲珑忍住伤口的疼痛,架起失魂落魄的慕离,两个人相携离开了那个恐怖的地方。
嘈杂声渐渐被丢在了身后,慕离的耳中只有哗哗的雨声。
她的心渐渐明朗,对啊,她迟早要离开的,何必——都是过客。
只是那些无辜的少女,她却不能坐视不理。
静下心神,慕离已经打定了主意,身上的血迹早就被雨水冲去了痕迹,只有衣衫上还有淡淡的印痕。漫天花雨冲刷这世间的尘埃,但是却洗不净这隐藏在黎明前的罪恶。
见慕离眼神恢复清明,竟然是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气势,公孙玲珑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终是忍住没有开口追问。
回到慕离住的地方,慕离翻出两件干的衣衫,两个人赶紧换了,慕离紧张道:“叫我看看你的伤。”
玲珑心中微讶,没想到她到底还是看出来了。
“这伤不碍事,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把地图送出去。”慕离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径自为她处理伤口,直到完全包扎好,慕离才直视她,鲜丽的唇中说出令人难以信服的话,“我有办法让你出去。”
不看玲珑惊讶的表情,慕离慢条斯理擦干净自己每一根手指,强忍腹中疼痛吞回涌入口中的血沫,眼中厉色一闪而过,冷艳的唇微微勾起,有种摄人心魄的美,玲珑几乎怀疑眼前的是另一个人。
“玲珑姐姐,你看这样可好?你去找那邪教主谋,就说我中毒危在旦夕……”
将整个计划说完后,慕离在床上躺好,装出中毒发作的凄惨样子,她刚才吐过血,嘴角还有淡淡的血迹。
“像不像?”躺好之后,她突然问了一声。
玲珑一怔,略带苦涩的说道:“像!”
慕离倒是毫不介意,挥手道:“你去吧!正好让我好好休息会儿。”听见门合上的声响,她知道玲珑已经按她说的去了。
晚上她看见的,听见的遇见的。都叫她难以接受。伸手捂住胸前,那种感觉再也压制不住,慕离猛地咳嗽吐出大口血来,血色并不是正常的红,而是暗沉的近乎黑色。慕离眸色渐渐转深,玲……珑,你带着毒药,到底是想毒害谁……
吐出这一口血,慕离心里一轻,人也失去了意识,重重的倒在了床上。
“白竹,白竹——”玲珑自是知道哪里能够找到他。
“干什么大呼小叫?”一个黑衣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叫她进来!”房间里传出一个慵懒的声音,正是白竹。
玲珑焦急道:“你快来看看慕离,她出事了。”
“什么?”房间里传出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那人出现在了玲珑的面前,冰冷的眼底仍是冰冷。
“怎么回事?”那个被慕离形容的儒雅单纯男人,此刻眼中冷光直射浑身酒气。
白竹一进慕离的房间。看见她床下的暗红污血,心头骤然一紧,当看清楚慕离的脸时,立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慕离,醒醒!”慕离没有丝毫反应,白竹的眉间笼上不易察觉的疑惑,慕离和这女人一起去偷图,他是知道的,也就因为此他才彻夜未眠烈酒为伴。但慕离中毒是他始料未及的,他的棋盘上并没有设这一局。
慕离她姣好的脸从眉心开始溃烂,就连刚刚才离去片刻的公孙玲珑也是大吃一惊。
“刚刚,还不是这样!”玲珑惊的瞠目结舌,就算她没逼慕离喝过,但若不是她把药带进来,慕离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白竹当即伸手搭在慕离的腕上,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她是怎么中的毒?”白竹的声音冷的像是千年的寒冰,看似在问玲珑实则在问莫寒,面前的这个女人他相信手下一直盯的紧。
“不知,我们从外面回来,换了衣服,她就喊热,要喝水,之后就这样了。”玲珑说的这部分倒是真的,白竹扫视过她的脸孔,并未发现异样。
他粗通医理,刚才把脉之下,慕离的脉象平稳,就是面上的溃烂出现的奇怪,就是这一会也已经蔓延了大片。延伸至半边面到耳后,就不再变化,似乎只是为了腐蚀面容。
这毒倒是奇异,“你们有没有去过什么地方?”问出这个话,白竹倒觉得自己这话多余,她们日夜在自己的监视之下,怎么会到别的地方去?就是去也去不了。
“这毒我从未见过,只腐蚀面部,祁蒙山戒备森严,这毒只能是她身边的人下的。”白竹意有所指。
“白竹,你休要血口喷人,我可没有下毒,”玲珑眼中闪现过一丝痛楚,她虽是没有下毒,那毒却是和她有关。
“不是你,那你心虚什么?”白竹的语气咄咄逼人。
“我们亲如姐妹,我怎会害她?真是不可理喻。”
“哎,你们两个吵死了。”床上那人悠悠醒转。
白竹惊喜问:“你醒了?”仿如初见,慕离脸上表情一丝不苟,仿佛仍把对方当知己相待,手臂与他相触的肌肤却是起了鸡皮疙瘩。慕离淡然笑道:“睡了一会,被你们两个斗嘴吵醒。”
“慕离你放心,我会治好你的脸。”
慕离却是一怔:“我的脸?”她的脸怎么了,抬手往自己脸上摸去,脸上麻木的没有半点感觉,手指的触感却是凹凸不平,端的怪异。
不敢想象自己变成绝世丑女的样子,几乎没有一个女孩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就是她也不会例外。
慕离深吸一口气,几乎是下定了决心,朝玲珑伸出了手:“给我镜子!”看在他们的眼睛竟是平静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