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左落花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她的胆子并不大,和许多别的小姑娘一样,也很怕走夜路。
但她宁愿一头扎进无边的黑暗里,也不敢再回到那个庄子里去。
她在庄子里吃到过最香甜的小点,喝到了最美味的酒,泡过这辈子最舒服的澡,但只要一想到那个假的“流云公子”,她的周身就一片冰冷。
冷得刺骨。
只要一想到那个假的“流云公子”,她就只想走得离他远一点,走得更远一点,越远越好!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躲进了云里,再也不肯出来。
左落花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她只知道,脚上磨起的水泡至少有三个,身上被磕青的地方少说也有七处。
但夜似乎还很漫长,脚下的路,也仿佛没有尽头。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走的是不是一条路。
好在前面突然出了一点灯光。
左落花高兴得几乎要欢呼起来。
你若是在漆黑一片的夜里摸索,你会不会渴望一点灯光?
这已不仅仅是灯光,这是希望。
左落花本已累得要死,脚上的水泡破了,也痛得要命,但看见这点光,她立刻又有了力气。
灯光只有一点,是一盏被烟熏得发黑的油灯发出来的。
用灯的人很省,因为本是两根灯蕊的油灯,现在只余下一根灯蕊。
火光只照得见巴掌大块儿的地方,现在这光,正照在一位老人的脸上。
老人脸上皱纹很深,也很多,虽然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但看起来很慈祥。
左落花扶在门框上,轻轻的喘气:“老人家,我实在走不动了。”
两进的茅草屋,一盏油灯,但左落花坐在灯前,却觉得实在是很安心。
老人爱怜的看着她,却没有多问,只微笑着端给她一杯水。
他没有问左落花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也没有问她怎么会一个人在走夜路,他甚至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左落花把水一口喝光,觉得天下最可口的东西,莫过于此。
然后她才问:“老人家,这是什么地方?”
老人指指自己的嘴,用手来回比划。
左落花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老人家,你不能说话?”
老人脸上平和的笑笑,起身找来一块炭,在桌上画了一座两三笔的山。
好在他虽然不能说话,耳朵却总还听得见。
左落花也轻轻笑笑,又问:“这里离兴隆城有多远?”
老人皱了皱眉头,拿手拍了拍脑袋,突然站起来走了几步,然后拿炭笔画了两个太阳。
左落花看了半晌,恍然大悟:“你是说,走路要走两天!”
老人笑着点头。
走路若是要两天,那用轻功的话,也许只要几个时辰。
这里虽然是山上,但离兴隆城并不太远。
左落花心里更安定了些,只要回到兴隆城,就能找到流云公子,以流云公子的武功,也许对付得了那个假冒他的家伙!
一想到那人,左落花浑身就直发抖,但若是不揭穿他的真面目,她死都不甘心!
她已暗暗下了决心,不管他有多可怕,都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至于现在,没有别的事,正好可以睡一觉,养足精神。
茅屋里的床只有一张,这位老人好像独居已经很久。
老人说什么也要把这唯一的一张床让给左落花,自己在另一间屋子随便打了个地铺。
左落花虽然不好意思,但实在拗不过这个老人。
上了年纪的人,好像总是特别喜欢孩子的。
床虽然很简陋,铺的也只不过是干草,但左落花却睡得很安稳。
因为她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大亮,日头已经爬得很高。
阳光从破烂的窗户照进来,照得整间屋子都亮堂堂的。
这屋子除了左落花以外,本来只有一个老人家。但现在,左落花吃惊的发现,屋子里突然多了许多人!
这些人,左落花实在一个也不想见到。
她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睁开眼睛,看见的竟然是他们。
他们每个人手中,拿的兵刃都不一样。
十七个人,就有十七种兵刃!
只少了拿双锤的凌月儿。
洪开正坐在床前,看见左落花睁开了眼,冷哼一声,道:“你睡得倒是挺稳!”
老人家缩在屋角,全身都在发抖。
好在连云寨的好汉们并没有把他怎么样。
左落花坐起来,盯着洪开道:“我可不可以留一点东西给这位老人家?”
洪开眼中精光闪耀:“可以!”
左落花下了床,走到老人旁边,轻轻扶起他,让他坐到床上,这才从怀中把所有的银票都掏了出来,塞进老人的手中。
老人抬头看着她,眼中已有泪花。
左落花冲他笑笑,轻松的拍了拍手,道:“洪寨主,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