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后,下马镇,会仙聚。
左落花从小红马上翻身下来的时候,来接过缰绳的竟然便是昨天被一百两银票贴在脸上的那位。
“好好照顾我的马。”左落花踮起脚拍了拍小二的肩膀,“还有我昨天骑来的白马,记得喂饱点。”
“哟,左姑娘,你可来了。”
小二还没来得及开口,酒店里奔出来一位胖圆脸的大叔。和天底下所有酒楼的掌柜一样,这位掌柜的胖圆脸上生着一对几乎找不到的小眼睛,和两片油光可鉴的薄嘴。这薄嘴里接下来的话让左落花心头一阵欣慰——
“本店已经备下了上好的酒菜,就等左姑娘光临了!”
“嗯。”
左落花几乎要以为是无忧谷的老厨子易容改扮来这儿做掌柜了,点过头后觉得不大对劲:“这位大叔,你刚说什么?”
“我说,”掌柜脸上洋溢着与生俱来的亲切笑容:“左姑娘你要的酒菜,本店已经备好了。”
“见了你的鬼。”左落花暗道:“我从楚行哥哥那儿逃走后马不停蹄的赶回这里,哪有订下什么酒菜——难道,楚行哥哥先我一步回来了?”
那个什么流云公子,也太不顶用了吧!
不会三拳两脚,就被楚哥哥打趴下了吧!
左落花转身想走,可肚子去在抗议。
好吧,她叹了口气,既然楚哥哥一早就看穿了我的计划,还先一步跑到这儿点好了酒菜,现在扭头走只怕也来不及了。左落花把心一横,左右走不掉,不吃白不吃呀,不如先填肚子!昨天给猪羊两位一闹腾,着实没吃进啥干货。
想到这儿,左落花大方的一摆手:“小二,前头领路!”
江湖上的朋友们有句话讲得很好,叫做“一回生,两回熟”。
会仙聚的跑堂们小二们今天对左落花的态度,那完全是招待各派掌门级的。
昨天左落花虽然贴了一百两银子,最后只不过得了个靠窗的大堂桌。
今天一分钱没亮,小二领着左落花,居然进到一间雅阁。
想不到楚哥哥的面子竟然这样大。
而且看起来,好像是会仙聚最大、最豪华的一间。
别的不说,单就雅阁里正对着门墙角处摆的那瓶兰花,花质清雅,幽香袭人,左落花只瞄了一眼,便知不是凡品。
因为,供着兰花的那只花瓶,跟无忧谷主左无忧卧房案头上的那只,一模一样。
那只花瓶,左无忧爱若珍宝,生恐给左落花算计,在花瓶之外,牢牢的做了一只精铁匣子,钥匙自己贴身保管,只有在心情极好时,才会取出来赏玩擦拭。
据说那花瓶是前朝某位大师所制,传世的不过两三只,价值连城。
而在这会仙聚里,这样的花瓶,竟然只是被人随随便便的摆在墙角。
左落花叹了口气,扭头对小二道:“想不到你们这酒楼里,竟有这样好的一处所在。”
小二惊讶的盯了左落花一眼,道:“姑娘难道不知道么,这雅阁可不是咱会仙聚的。咱们酒楼如何布置得起这样的雅间。”
左落花笑道:“小二哥,你可真会开玩笑,这雅间不是你们会仙聚的,难道还能是我的?”
小二脸上一堆谄笑:“姑娘所言不差。这雅间的主人昨儿个吩咐小店,已把这间房送与姑娘了。”
左落花本在咯咯娇笑,闻言楞了一楞,那笑来不及从脸上撤退,但眼珠子却直了:“送,送给我了?包括那只花瓶么?”
“包括!”
“那只描金的大圆桌呢?”
“在内!”
“这整套亮银碟子?”
“全部!”
“这天蓝细纹浪花底的酒杯?”
“二十八只!”
左落花眼睛眯成一条缝儿:“那我摔一只可不可以?”
“可以——等等!”小二本来在大点其头,可是本能的却是在摇头,所以那颗头看起来是在斜着动:“姑娘,这杯子可摔不得,这样的酒杯,那可是……唉!”
那声“唉”是因为他看见那杯子已经从左落花手里飞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一头撞在墙壁上。
“啪!”
响声清脆悦耳。
小二脸上的表情像刚吞下一根苦瓜。
左落花走到兰花边儿,想了想,却转身抓起一只白玉盘子。
小二的眼珠都快掉下来了,急得摇头摆脑:“姑娘,求您了,别,别啊!”
他竟然用了尊称“您”,就差没加上“老人家”了。
左落花歪着头问他:“这盘子是不是我的?”
小二不情愿的点头。
“啪!”
拿起一双镶金象牙筷子:“我的?”
小二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那双筷子重二两三分,镶的是头等十足赤金,象牙是滇缅边镜的短齿长鼻象。这象牙齿坚固,你恐怕折不断。”
一个修长的身影笑嘻嘻的走了进来。
黑长直发,淡紫对衫。
流云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