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两年可以有一次探亲假,按道理今年卢秀贞是可以回家的,好巧不巧小侄子出生,全家都要去东北,她只好自己呆在这里过年了。今天阳历都二十八号了,三十一号就是大年夜,食堂虽然开放哪有自己的小热炒好吃呀!家里就破大点的地方,早就收拾的干干净净,机关这两天也基本放风了,让大家都回去准备年货,背着背篓就往东面出口走去,打算去撮镇的集市转悠转悠。
快走到门口,侧面就来个人挡了下,抬头一看是张磊。
“咦,你们回来啦!看来过年不用在工地了。”卢秀贞笑眯眯地打趣他。
“是啊!今年进度完成的快。你这是要去买东西么?”从宿舍窗户口那远远看见她过来,张磊扔下东西套了个外套就直接飞奔制造了这次偶遇。
“对,我办点年货,你这是去哪?”
“我,我也缺年货啊!那正好一块吧!”这个理由真是不能再完美了,一会必须多买点,还能帮她把东西送回去,张磊乐得呲了呲牙 。
到了集市,拉着自己货的老百姓非常多,可是和往年不同的是大家都不在路边摆摊,人流都朝着一个方向涌去。张磊他们非常奇怪,就随手拉着一个老乡问了问,没想到他们碰上了安徽的第一次社会主义大集。
所谓的社会主义大集粗略地理解就是“割资本主义尾巴”的衍生,在几千年的封建传统下,赶集这个资产阶级行为是“尾巴割不尽,逢集催又生”,禁了无数次,但是一到约定俗成的日子,老百姓就又拿着自家东西去城里卖,不卖拿什么换盐、油、布呢?有鉴于此,领导终于广开思路,创造了社会主义大集。
一大早,县革委会武装部就带着民兵在各个散集的主要路口设卡,劝说赶场群众将带来的粮食、副食、各种百货用品都送到指定的收购处去售卖,收购处设在集附近的一个中学里,里面一字排开几十个桌子,喇叭里不停放着“革命样板戏”,四周贴满“大干社会主义、大批资本主义”、“多交售农副产品支援国家建设”之类的标语。
卢秀贞转了一圈,货物非常多,但是自己需要的却不全,其实她不知道的是,这些货物都是各生产大队强迫老百姓必须上交的,所以真正的好东西要卖钱的像老母鸡啊!肉啊!都没有拿出来,自然买不到啥!也有不肯把自己的东西给收购处的,那也得过一下秤,开个条子再原路背回去,集上是不允许卖了。
“想买什么?这里没有么?”张磊看她光是转并不下手,就知道大概是没看上。
“嗯,这下坏了,不让个人卖我想买点排骨啊鸡和鸡蛋怎么办?”
张磊琢磨了下,拉着卢秀贞就出了学校门口,在远处看了一会,瞅准了几个担着扁担的农民就拽着她一路不远不近的跟着,等过了路卡看不见了,他赶紧追上去拦住了其中一个农民一边说一边朝着卢秀贞这个方向比划。
“走吧!他们是前面桥头集方向村子里的村户,你想买的他们村里有。”张磊跑回来告诉卢秀贞已经谈好了去村里直接买,卢秀贞非常高兴,随着那群农民一块走了。
回来的时候,路卡已经撤了,张磊背着背篓提着提篮,手上都占满了,卢秀贞轻轻松松就溜达回来,开了院门直接就说去食堂打个米饭回来,她这赶紧炒两个菜,先好好犒劳一下他,今天真是麻烦了。此等好事,焉有推辞之理!
吃饭时,卢秀贞就顺嘴问他过年是跟舍友一块么?
“我们宿舍今年就我和邵国良不回家,其他人明天就走。”
“要不,年三十晚上你们过来吃饺子?”卢秀贞一是话赶话客气客气,二是有些犹豫如果单请他一个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可邵国良她不熟啊!
“那太好了,食堂的大锅饭哪有你手艺好,我就不跟你客套了!”
得了,就这么着吧!不就多包几十个饺子,多剁几斤肉么!到时把饺子往他们宿舍一送也没什么尴尬的,卢秀贞自我建设了一番。
收拾完,张磊把他自己买的肉和菜都放在了小杂物间里,他自己和卢秀贞买的一共3只鸡用个竹笼子(闲暇时张磊编的)拦好暂时养在了水槽的旁边。出门前,他回头对卢秀贞说:“那些鸡啊肉啊你都放着,三十一早我过来杀,饺子馅也是,到时我来剁。”
啊!只是请你吃晚上的饺子,这么说怎么像是要合伙吃年夜饭啦?女孩子面皮薄,想归想到底没说出来。
“对了,明天我带点工具来给你打点东西,你这还是缺家具。”
一个炸弹刚扔完还没回神,听到人家一片好意,卢秀贞只能点头应是。
看到卢秀贞这么温柔,(人家只是发愣)张磊心满意足而去!
周敬平把柴火都卸好摆在灶间,带来的熏肉也找了绳子吊在了房梁上,弄好出来就进了卧室。
“年货都放那了,你看看还缺什么,我好赶紧办。”
陈绮菲坐在炕上看着他拿过来的棉袄,蓝底对襟的非常漂亮!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一年多来要说没被打动那是瞎话,在一个女孩子最脆弱的时候,身边能有一个无微不至照顾、关心她的人换了谁都缴械投降了。她从最早的怒语相向、横眉冷对到后来的熟视无睹再到现在的逐渐软化,感觉自己就像温水里的青蛙,已经无力逃脱,她无法欺骗自己,其实她心底是渴望这种关怀能够更进一步的。
“不早了,你今天先回去吧!”她自己都没觉察到自己的声音多么软绵。
“行,明儿不过来,家里也得扫扫房,后天一早我直接来,到时咱一块准备年夜饭,我姨那儿我打过招呼了,晚了我就去她那睡。”
“知道了!”陈绮菲站起来把挎包递给周敬平,想送他出门。
周敬平顺着包带突然就把她一把扯到怀里,对准那张小嘴就亲了下去,牙齿撞到舌头的一霎那,陈绮菲疼的眼泪一下涌出来,双手锤打着他的肩膀,无奈两人体力天差地别,只一会儿她就软在了周敬平胸前。
周敬平摁住她的脑袋放在怀里,大口大口喘着气,陈绮菲也好不到哪去,抬起她的脸就能看到柔丝般的羽睫下春情如媚,嫣红的嘴唇此刻红肿的厉害,脸庞艳色如潮。等平复了一阵,周敬平轻轻地吻了下她的额头,在她耳边说了句话就大踏步走了。
陈绮菲靠着门框,怔怔地看着渐行渐远的高大背影,突然很想哭,她发现那句话其实应该由她来说才更妥帖:“我想要幸福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