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林场大院里头,我们看到有一辆白色的公交车,很多人都在那里忙前忙后。我当时也不懂,只牵着爷爷的手,仰着脸听他们讲些我根本没心思听的话,有些是寒暄,有些我听不明白也没心思听。林场的早晨空气极好,清新得像水一样,乍一闻,差点呛到。那些走来走去的人们穿得都挺干净,和平日里村里看见的土灰色衣服明显不同。也许是出门的关系吧,我不也是换了套白衣服吗?那辆白色的车停在周围满是树林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扎眼。长那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车型。我见过火车,分成黑色的货车和蓝绿相间的客车,也见过牛车,马车,当然速度没法跟火车比。这种车倒是新奇可笑,脑袋和身子连成一体,分不清头尾。
可是,过一会儿,我就没心思看车了,那次遇见了一个言行举止很奇怪的人。他在跟我爷爷说话的时候,对我客客气气的笑着;等我爷爷一离眼,他就冲我摆出狰狞的面孔,瞪着眼,呲牙咧嘴地示意要揍我。吓得我攥着爷爷的手不敢松开,等到那个坏人不在我们身边时,我赶紧指着他的背影向爷爷告状。哪知道爷爷根本没在乎,还笑着说:“他逗你玩呢!”我连忙对爷爷说:“那个人是坏人,他刚才真的要揍我呢!”
爷爷没有时间听我说这些,又不知怎么说服我,就指着车门说:“你先上车等我一会儿,千万别出来。你只要呆在里面,他就不敢动你。”我一听,赶紧跑上车,跪在靠窗的座位上,眼睛透过玻璃向外搜寻着那个坏人的身影,没料到他一直都在盯着我。趁着爷爷不注意,他竟然逼近窗口处做出威胁我的架势,我十分讨厌他,就对着他做着鬼脸,没想到他做出一副突然被激怒的样子,用手指着我,恶狠狠地瞪着我,把我吓得够呛!幸亏爷爷上了车,他才悻悻离去。直到看着他的身影出了林场的院子,我这颗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来。
车子开动了。
第一次坐汽车,我总感觉说不出的激动和舒服。爷爷也是满脸笑纹,一个劲儿地问我:“美不美乎(美乎:方言,即舒服)?”看着窗外的树木等美好的景色一闪而过,我喜不自胜地点点头。
记得那次,我们是早晨出发,一直到晚上天黑才到沈阳老姑家。
我这样一个小不点,在车上连续十几个小时,从刚开始的激动到习惯于车外的几乎千篇一律的风景,再到渐渐地有些厌倦,甚至吃不消。但是,我并没有闹爷爷,而是尽量找点乐趣和爷爷一起分享。
有一段路坑坑洼洼,车子颠得厉害,最严重的一次是我和爷爷同时蹦起来,又重重地落在座位上。爷爷看我有些怕,就夸张地一颠一颠地在座位上弹起来,头定撞到车蓬再坐回去,逗得我哈哈大笑。
我们转了几辆车,一路上看遍了荒凉破旧的农舍瓦房,终于到了楼房渐渐增多的城市中,一层层高高的楼房里在沉沉夜色中透着无数温馨的灯光,我们的车子转啊转,终于转到了老姑家所在的小区里。坐了一天车,我竟然意犹未尽,下车时还有些恋恋不舍。
我突然产生一种错觉,老姑家离我们家其实也不远,和清水河的远近也差不多。因为我去清水河也几乎用了一天时间,当然是走着去的。来老姑家也是一天,没像别人说得那么远。如果真的远,应该两天三天到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