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外星罗棋布,阡陌纵横。清冷的月光射在雪上,绮丽如画。
老头的速度极快,闻青被他提在手里,像是没重量似的,带着闻青一路疾驰,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刮得脸颊生疼。
闻青别过脸去,抽空看向城郊外,只见此时月光清冽,满地霜雪。放眼望去,远远的还能看到三两间零星屋舍里的烛光,看上去像是白色帷幕里的光点,原来二人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东村的龙王庙前。
庙本来是祭祀祖先的地方,后来庙又与神社结合,也有用来祭祀文人武士的宗庙。像是这座龙王庙,就是祭祀龙王的神社。
但是因为前几年风不调雨不顺,青城农民没什么收成,所以龙王庙现在已经无人再供奉香火。借助着清冷的月光看去,庙宇残败破落,庙门上的三个“龙王庙”朱红色的大字也残缺着,大庙前遍地碎石瓦砾,柱石斜斜搭地上,在月光下更显得满目凄凉。
龙王庙地处僻野的郊外,又早已无人供奉,寻常百姓自然是不会到此,庙前地面上的积雪也有了寸余厚。
老头疾驰到庙外三丈处,脚尖一点地,箭矢一般飞越进龙王庙里。
闻青到没有过于吃惊,因为当初师傅治服水龙时就是这种身法。
现在约莫是未时中刻,离子时还有一段时间。
老头扫视着破旧的龙王庙,庙内极其昏暗,只有偶尔照进来的几束月光。借助着月光来看,地面上尽是残砖碎瓦,庙中间还坐着一具胖大的龙王泥像,泥像残破不堪,手臂断了一只,泥像表面处处龟裂,像是一碰就要碎开,庙墙上也烂出一个窟窿,北风吹过时发出“呼呼”的声响。
老头微一沉吟,一只手提着闻青,身子微微一弓,又猛地跃起,便带着闻青上了梁柱上。
老头把闻青放在一边,问道:“徒弟,你知道那金刀的主人是谁么?”
闻青心说,我怎么会知道?
于是摇摇头,答道:“不知道。”
老头点了点头,又道:“我有一个猜测,只是不太可能。”
闻青看着打哑谜的老头,问道:“师傅,你有什么猜测。”
老头却不回答他,自言自语道:“希望我的猜测是错的吧。”
过了好一会,老头从怀里掏出两块黑巾,一块递给了闻青,一块蒙在了自己脸上。
闻青会意,也接过黑巾蒙在自己脸上。
老头见他做完这些,说道:“待会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抢了金刀就走,等我抢来了金刀,你就随我上山。”
闻青连连点头。正欲说话,老头却把指头压在唇边,又指了指庙外,示意闻青不要说话。
果然,不多时就有人迈着沉重的步伐,向着龙王庙走来。
这人脚步沉重,身体似乎羸弱的连脚步都抬不起来,慢慢的拖着脚走在雪地上,发出“咯嘣”的踏雪声。
他磨磨蹭蹭的走了许久才走进龙王庙里,刚进庙里就径直向着龙王泥像前的神岸走去。
闻青蹲在梁上,居高临下的窥视着来人。
来人正是孙广!
他气喘吁吁的一屁股坐在神岸上,显然一路走来,身体先受不住了。
他怀中抱着两尺来长的大刀,刀身被布条缠绕着,若隐若现的看不真切。刀柄被他放在肩头,像是抱着自己的情人一样温柔的摸了摸刀身。忽然一阵冷风吹过,撩起孙广杂乱的鬓发,缓缓地又落了下来。
孙广被冷风激的一阵咳嗽,久久都停不下来。好一阵,孙广才紧了紧身上的衣衫,照着地面啐了一口。又小声嘀咕道:“怎么还不来?”
蹲在梁上的闻青暗暗好奇,难道孙广怀里的刀就是宝贝?
此时最多也就未时末刻,闻青蹲在梁上腿都麻了,庙外才传来一阵衣袍掠空的猎猎之声,闻青借着清冷的月光循着声音望去,来者有三人,三人皆是背插单刀,体形魁梧,身着长袍面容却看不真切。
三人中为首一人走在最前面,距离孙广丈余远。直直看向神岸上坐着的孙广,大喝一声:“大哥!”
闻青一惊,原来这几个人是兄弟!
孙广抬头向着三人看去,愣了愣,似乎一脸的错愕,问道:“老四呢?他怎么没来?”
那叫孙广大哥的人沉声答道:“四弟他去世了。”
孙广沉默许久,来的三人也都沉默着,像是在为孙广的四弟哀悼,一时间,庙里只剩下“呼呼”的风声。
许久之后,孙广叹息一声,语气悲戚,道:“你还是容不下他。”
为首那人变得语气激愤,道:“大哥!四弟他不是我杀的。”
孙广依旧坐在神岸上,苦笑一声,也不见表情,问道:“师傅,他、怎么样了?”
左后方的那人竟有着极重的口吃,答道:“师师师……傅,他他……很……很好,大哥,师师师师……傅……他他他……很……很……想想……想……你。”
这一句说下来,花了好长时间,整一句也就一个“大哥”流利的说了下来。
他这么说着,右后方的那人不乐意了,不耐烦的说道:“五弟,你就不要说话了。”
说话这人显然这人排行第三。
听到老三这么说,老五却来了劲,道:“为为……为……什什什……么,我……我……我就……就就……不……不不能……能……说话。”
老三听到老五问他,自知与老五纠缠没好果子吃,也不回答,漠然的立在庙中。
孙广见他们都不说话,率先打破寂静道:“珠儿她怎么样了?”
老二答道:“大哥,她是您的骨肉,我们怎么会伤害她?她现在已经在你家了,我们把她请走就是为了要见你一面,十几年了,大哥你杳无音讯,想见大哥你一面真是不容易啊!”
孙广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大笑起来,笑声传遍整座庙宇,拌杂着风声久久不散。
孙广一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着气,问道:“你们是为了要我的命?还是为了要我的刀?”
孙广问的言简意赅,老二冷声答道:“大哥,我们此行是想请来宝刀除魔卫道,让我们穿云一派扬名立万,并不是想要大哥的命。”
孙广低笑一声,坐在神岸上向着老二一拱手,笑道:“好个除魔卫道!好个扬名立万!我可真得谢谢穿云鹰的不杀之恩!”
老二气结,怒道:“大哥!你又何必不知好歹,如今一场腥风血雨将至,你应该让邪刀重新现世,让我们穿云一派扬名天下!你为何要把邪刀埋没在这小小的青城里?让它与你一样孤独终老么?”
孙广觉得实在笑不出来了,看向老二身后的两人,问道:“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老三和老五沉默不语,表示默认。
老二又劝道:“大哥,师傅他老了,只有我才能带领师弟们重振穿云一派的名望。如果你把邪刀传给我,我也能重振你邪刀穿云鹤的名声!”
老二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被孙广挥手止住。
孙广从怀里掏出缠满布条的大刀,扬了扬道:“我早在十几年前就不是你们的大哥了,也早就不是什么穿云鹤,这把刀更不是什么邪刀了。若是你真的想要这把刀,就来试试吧。”
老二怒极,咬着牙喝到:“大哥!你怎么和师傅一样迂腐不化?莫非真是要亡了我穿云一派才甘心么?就算大哥你不愿把邪刀传给我,那就随我一起重振穿云一派……”
老二嘴上虽然在规劝孙广,却早在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摸到了背后的刀柄上,在“派”字刚一出口就好像电光一样高高跃起,一式“力劈华山”居高临下的径直劈向神岸上坐着的孙广。
孙广清楚这二弟的性子,从始至终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当老二高高跃起的时候,嗤笑一声,紧握住刀身,把怀中被布条缠绕的大刀在身前一横,脚尖一点桌面,竟然鬼魅般的倒退数尺,生生退下神岸,站在龙王泥像旁边。
老二的雷霆一击眼看就要劈在孙广身上,却被生生退开,一时收势不住,正好落在孙广刚坐的神岸上,神岸经受不住,却没有被老二的这股巨力砸的爆碎,反而被一分为二,很显然老二这一刀中还藏着巧劲。
闻青看在眼里,暗暗心惊:这哪还是那个动不动就给大头杨叩头的穷酸班头?
此时孙广居高临下,看向老二,笑道:“十余年过去,怎么还依旧如此散漫?就这么着急与我讨教一番么?”
老二见如此雷霆一击竟然不中,也恼羞成怒,冷哼一声,道:“哼,正是想要与大哥讨教讨教。”
闻青打量着老二手里紧握着的一把金刀,这金刀的刀身厚重,短柄翘首,刀脊无饰,刃部细长。显然锋锐异常!
一语刚刚说完,老二身上爆发出无穷的杀意。杀气似乎实质般,刺的闻青眼睛生疼。
闻青赶忙揉了揉眼睛。
再睁开眼睛时,只见老二双目凸出,大喝一声悍不畏死的前冲,又是一刀夹杂着奇异的破空呼啸声,奔雷掣电般劈向孙广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