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一日,自省是日浅露浮躁。
三十二初度。同年十人在寓中会课。绝早客来,灯后方散。出题太难,又以生辰,同人皆不完卷,余亦不作,无恒!主人气先散漫,故众亦懒散,说话又多戏谑。是日,酒食较丰,而大人寿辰反菲,颠倒错谬,总由不静故。应酬稍繁之时,便漫无纪律。戏作自寿诗,限三讲全韵,以已之能病人,浅露极矣!(天头:寿字易,警勉等字如何?艮峰)客散后,走何子贞处。夜已深,尚不在家静养,何浮躁也!与子敬久谈后,子贞归。后,兄弟立次予自寿诗韵,欣羡其才,何为人鹜外之见如此其重,而为已之志如此不坚也。真浊物也!归已三更。今日精力疲乏,明日读书,必不入。记本日事。
这篇日记是在梦人赚钱羡慕的后面,倭仁老兄总算是逮到一篇可以批示的了,急忙在日记的天头上写道:寿字易,警勉等字如何?艮峰。
要说这位倭仁倭艮峰,他是真的心眼不太够用。上一篇的日记都已经反省到梦里去了,他这里还要追诘曾国藩警勉工夫做得如何,如果这两项功夫做得差,又怎么可能警勉到梦里去?
倭仁真的是差太远,他没有注意到,曾国藩这篇日记中有一句话:……说话又多戏谑。
这句话,是曾国藩在告之大家:我老曾,可是个爱讲笑话的人,你可千万别拿我的话当真。
曾国藩一生最爱讲笑话,而且他把每次讲笑话的过程,都视为一次笑话,让身边的人欲哭无泪。他最得意的弟子李鸿章曾经回忆说:
他老人家又最爱讲笑话,讲得大家脖子都笑疼了,个个东倒西倒的。他自家偏一些不笑,以五个指头作把,只管捋须,穆然端坐,若无其事,教人笑又不敢笑,止又不能止,这真被他摆布苦了。
曾国藩此后将会有个幕僚,叫赵文烈,他也学曾国藩,写了本《能静居士日记》,记载他在曾国藩身边战斗的日子。日记中有一则提到说,曾国藩平灭了洪秀全的太平天国后,被朝廷封爵,于是赵文烈赶来祝贺,并开玩笑说:你现在是候爵了,此后我们应该称你中堂,还是称呼候爷?曾国藩平静的回答:叫什么都行呀,就是可千万别叫我猴子。
实际上,曾国藩是将他的一生视为一个大笑话,因为他的智商太高,如果大众不肯接受他是一个喜欢讲笑话的人的现实,那也好,他就跟你板起脸来,你不就是想看到一张呆板严肃的后娘脸吗?好,给你看给你看,看够了没有?
既然你倭仁倭艮峰,想看到我曾国藩每天痛哭流涕,不停的批判自己,不停的骂自己不是东西,这也不难,无非不过是每天多写几行字而已,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你要什么,就给你什么。你想看到什么样子的曾国藩,我就让你看个够。但曾国藩就是曾国藩,决不会因为你的愚蠢而改变。
这就是曾国藩。